他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淡淡问道:“他是为了‘摊丁入亩’之事而来吧?”
“父亲猜得不错,他在来的路上跟孩儿说,大都督不知道受了谁的唆使,执意推行‘摊丁入亩’,他担心此举会引起青徐两州动荡,想要来找父亲商议一下此事。”
刘正心中不由暗暗佩服父亲的料事如神,自己和王济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父亲却还是一下子猜到了王济的来意,故意装病扮傻,根本不给王济任何开口求助的机会。
刘煦闻言却是冷冷一笑:“哼,什么来找我商议此事,分明就是想让我跟他一起出面去反对此事,阻止萧恪推行‘摊丁入亩’……他这分明是要将为父给当枪使。”
刘正点点头,因为他也能看出了王济打的如意算盘,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解:“父亲,孩儿还是不明白,既然你不想出面去反对此事,为何不肯跟王世叔直说,而是非要搞装病这一出呢?”
刘煦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中的锐利消失了,只剩下为人父的慈爱。
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一个小儿子,因为他为人太过耿直,一点不像他的两个兄长那么圆滑,刘煦总担心他将来在官场上会吃大亏。琇書網
好在刘正以州试高中入仕之后,他的这份耿直反而得到了萧恪的欣赏,经过多次提拔很快就让刘正坐到了徐州大都督府六司中的法曹的位置,主管徐州的刑狱诉讼。
尽管如今的刘正官运亨通,但刘煦觉得自己身为他的父亲,还是要教授儿子一些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东西。
他看着儿子,语气很是平静问道:“我且问你,在整个徐州的世家和豪强之中,反对萧恪推行‘摊丁入亩’的,只有琅琊王氏一家吗?只有王济一个官员吗?”
刘正摇了摇头:“不,父亲,情况恰恰相反,如今几乎整个徐州的世家和豪强都在反对此事,前几日还有几个同僚找到孩儿,想要孩儿在一道联名上书反对大都督推行‘摊丁入亩’。”
“你没有答应他们吧?”
刘煦听到此处,神色不由微微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脸皮薄,很担心他会因为抹不开面子而遭人利用,最终铸成大错。
刘正有些奇怪望着自己父亲,连连摇头道:“父亲说的是哪里话,大都督对孩儿有知遇之恩,孩儿怎么可能会做出反对大都督之事呢。”
刘煦闻言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暗暗自嘲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毕竟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最重情义,又视萧恪为明主,怎么可能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跟萧恪对着干呢?
只不过刘正此时看着父亲,目光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抿了抿嘴,继续说道:“父亲,恕孩儿直言,大都督推行‘摊丁入亩’,虽然会损害到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的利益,对于青徐两州的百姓而言却是一大善政,也是富国强兵之策,因此孩儿认为父亲不仅不应该反对此事,还应该开诚布公去支持大都督。”
刘正说得慷慨激昂,刘煦却是怔怔看着自己儿子,神色一时有些恍惚,随后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谁说只有女大不中留,儿大不也是如此嘛!
他终于明白萧恪为什么要如此重用自己儿子了,原来竟是要在潜移默化间影响到自己儿子,最终彻底将自己儿子拉拢过去。
如此一来,若是将来自己与萧恪意见相左,只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自己的就是这个傻儿子了。
不过刘煦又释然了,毕竟儿子跟萧恪有这层关系在,至少将来仕途是无忧了,说不定以后整个彭城刘氏的将来还要寄托在他身上了。
看父亲默然不语,刘正面上又是一阵迟疑,最终还是咬咬牙,面色挣扎道:“孩儿知道‘摊丁入亩’同样会损害到我们刘家的利益,可希望父亲为了黎民百姓计,不要反对此事,否则请恕孩儿不孝,不能跟父亲共进退了。”
听儿子越说越离谱,刘煦不由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道:“你也太小瞧为父了,为父为官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如此不知轻重,公然与萧恪唱反调呢!”
说到这儿,刘煦顿了顿,看了儿子一眼,放缓语气继续道:“正如你所说那般,如今反对此事的不只有王济和王家,若是为父公开支持萧恪,我刘家必将沦为徐州各大世家和豪强的众矢之的,这是极其不智的。”
“因此,为父才不得已选择装病,既不表态支持,也不出面反对,也算给了萧恪和徐州的世家豪强一个交待。”
刘正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暗暗佩服父亲的老谋深算,一招简单的装病就化解了他和刘家的困局,任是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可大都督推行‘摊丁入亩’毕竟也损害到了我们刘家的利益,父亲真的不会在意吗?”
“为父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刘煦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儿子的这句话算是问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很清楚一旦“摊丁入亩”正式推行,他们刘家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田地和庄丁佃农,彭城刘氏的财力将大打折扣。
但相对于家族将要遭受到的损失,他更清楚一旦自己公然反对此事,等待他和刘家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也许很快天下将再也没有彭城刘氏这一脉了。
想到此处,刘煦面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看着自己儿子,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如今大宁气数将尽,将来最有希望得到天下的就是萧家兄弟,而萧恒无子,将来继承萧氏基业的必是萧恪。”
“而我观萧恪此人,外仁内刚,顺其者昌,逆其者亡,我们刘家既然上了他的船,就绝不能三心二意,首鼠两端,否则一旦激怒了他,他要对付我们刘家,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欲成大事者,不能只谋一时,而要谋一世,若是只顾着眼前利益,只怕将来追悔莫及,不信你看看兰陵萧氏那些人,若是将来萧恪当真得到江山,除了萧信,你觉得其他人能分到什么好处吗?”
说到这儿,刘煦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当真想不明白,兰陵萧氏也是几百年的世家,好不容易出了萧恪这么一个足以逆天改命的人物,是怎么敢将他革除族籍,逐出家族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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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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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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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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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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