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一声,仿佛卸掉了枷锁一般地笑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薄严城在心里默默感慨。
他和温晚栀的关系,似乎从来没有平等的时候。
曾经的他,嚣张跋扈,总想要每时每刻都把温晚栀控制在手心里。
他专横,也霸道,总是自以为是地给予,却从没仔细倾听温晚栀的声音。
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温晚栀如今已经不是可以任他摆布的女人了。
她自信,强大,聪明又美得不可方物。
现在的温晚栀,不费吹灰之力就拿捏了他所有的情绪和心思,曾经不可一世的他,如今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
薄严城再次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再次拥有这样的温晚栀……
他抬头,似乎下定了决心,看向温晚栀的神色很坦然。
“晚栀,虽然医生说得很明确,但我希望你别离开我身边,至少给我这一个月的时间。有什么难关,我们一起跨过去。”
温晚栀听得一头雾水,眼里是大大的疑惑。
没头没脑,薄严城提这个做什么?她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他了?
他就因为这个,纠结了一下午?
薄严城正严肃地看向对面的女人,而温晚栀还在心里复盘,到底是她说了什么,让薄严城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生敲门上菜,像是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僵硬的气氛。
“您的醉鸡。”
服务生安静退了出去,温晚栀随手掀开醉鸡小小的盖子,一阵酒香飘散在空中。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真情表白,但我似乎并没有说,要离开你。”
薄严城眼神闪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
“我以为,你要说的要紧事会是这个。”
温晚栀摇摇头,她确实饿了,径自夹了一块鸡肉出来,细嚼慢咽之后才开了口。
“我的病,我自己有分寸,还不至于到不能接触你的程度。而且我想,有些心结,可能解铃还须系铃人。”
薄严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一些规划也清晰地铺陈在了他脑海里。
但这些,都不应该再让温晚栀操心。
菜很快上了上来,温晚栀盛了碗汤晾着,沉声开口。
“我要和你说的要紧事,是威廉做的一份调查报告。”
她点开手机,把那份调查结果发送到了薄严城的手机上:“你看看。”
薄严城一脸严肃地点开,神色越来越冰冷,最后眼里只留下闪烁的冷厉和恨意。
“他们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主意都打到京城来了。”
查到南美这条线的时候,薄严城就知道,薄远和薄彦真会利用弱势群体,完成一些不太干净的交易。
可那时候,他不过是孑然一身。
现在有了孩子,而且曾经就是聋哑患儿的一员,他内心里的恨意像火山爆发一般难以压制。
切肤之痛,快燃尽他忍耐的底线。
温晚栀自然懂得薄严城心里的感受,她放下勺子,谨慎而郑重:“二次调查还在进行中,我也安排了霍家的人去隐秘调查,如果事情是真的,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薄严城眯了眯眼,神色不悦地冷声道:“到底是薄彦真不小心露出的马脚,还是他故意让威廉查到的。”
温晚栀点点头,果然薄严城也会想到这一层。
男人冷笑一声:“看来这场晚宴,比我想的更有意思。”
温晚栀神色凝重:“虽然让威廉先压下了消息,但我也还没想出下一步怎么办。”
薄严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沉声盘算着。
“无论是他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还是故意让我们查到,都不过是要试探我们的反应。”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他设下这场鸿门宴,除了给自己的灰色生意,在京城建一个冠冕堂皇的壳子,也只是打算顺手探一探我的底牌。既然他放出些风声,我自然也得给些回礼。”
温晚栀点点头,薄严城既然有了主意,她也不会干预什么。
她转开话题:“南美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薄严城毫无隐瞒地和盘托出:“我的人正在混进薄远势力的内部,等一段时间之后,摸清他们的工厂位置和产业链,就直接动手。”
温晚栀听到动手,眉头一跳,想起了薄严城的伤势。
“你打算怎么做?从内部瓦解他们?”
薄严城眼里寒光一闪,笑容里有些嚣张的意味,眼神像是蓄势待发的豹。
看似一动不动的在观察,其实下一秒就可以咬断对手的脖颈。
“抱歉,那太慢了。这个动手,就是字面意思。”
温晚栀惊讶道:“你要用武力解决?”
薄严城点点头:“那么多雇佣兵,不是白养的。别担心,我可是你外公温臣年带出来的。”
温晚栀咬着唇沉默了。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南美的混乱,她已经见识到了。
这种帮派势力的斗争,说白了就是军火交战。
薄严城就算是有经验,可也安逸了多年。
而且不用问,温晚栀就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也过去帮忙的。
到那时候,她也只能和曾经一样,在地球的另一头干着急。
薄严城似乎看出了温晚栀眉宇间的忧虑,伸手夹了一块松鼠桂鱼给她,神情温柔。
“吃饭。我走前,至少会陪着薄林完成车手学院的入学准备,也会陪你完成焦虑的治疗。”Χiυmъ.cοΜ
听了薄严城的安抚,温晚栀胸口却更闷了。
她不知道这股烦闷是从何而来。
或者说,她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她不想让薄严城冒险,也不想离开他身边。
晚上,温晚栀睡得格外不安稳。
闭上眼睛,就总能看到薄严城满身是血的样子。
奄奄一息,还要笑着安慰她,别怕。
直到人影都消失了,低下头,还能看到自己身上沾满了薄严城的血。
温晚栀心快跳出嗓子眼,猛地惊叫出声,发现自己坐在床上,身上冒了一层冷汗。
即使知道是梦,她也实在是害怕。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门就被敲响了。
薄严城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似乎也是没睡安稳,刚刚醒来。
“晚栀,怎么了?还好吗?”
温晚栀心还在擂鼓般跳着,眼里却有些惊讶。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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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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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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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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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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