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温晚栀的时候,他微微低下头,冲她淡淡一笑,眼里却装着些忧虑。
如果霍启东质问起从前的事,那他将无可辩解,任何道歉和承诺,都显得苍白……
见男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脚下台阶都险些没有看清,温晚栀没忍住笑了,伸手拉住了他,一手轻柔拂去男人肩上的雪花。
“见完医生,我就去找你。”
“嗯。”薄严城应了一声,心里安定了不少。
温晚栀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石板路的尽头,她轻轻叹了口气,跟着笑容满面的茹姨去见医生。
关于父亲要和薄严城聊些什么,她毫无头绪。
但现在她也帮不上什么了,该怎么做,只能看薄严城自己了。
步履从容地跟着霍启东进了茶室,薄严城眼前一亮。
清雅的茶室里燃着一炉暖香,茶盘上工具一应俱全。
仔细看去,一些奇珍异宝和难得一见的古董,低调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和整个古色古香的茶室巧妙融为一体。
薄严城不得不在心里,暗暗叹服霍启东的品味。
曾经,薄家和霍家素不往来,甚至有点敌对的意思。
京城很多人,都在等着看霍家的笑话,想着什么时候,薄家可以取而代之。
但薄严城知道,薄家和霍家的实力,还差着几个量级。
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走进霍家的万泉庄,也是第一次和霍家家主这样面对面。
霍启东回身示意他坐在茶桌前,起身刚要沏茶,被薄严城礼貌阻拦。
“您先坐,我来吧。”
霍启东被人伺候惯了,也没反对,好整以暇地放下手杖坐下。
一双深沉锐利的眼看着面前的薄严城,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严城将小炉点燃,手心有些微的出汗。
他许久没沏过茶了,偏偏又碰上这么重要的场合。
就在此时,霍启东就好像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开口打破了让人紧张的沉寂。
“你会沏茶?”
薄严城神色缓和,低声应道:“嗯,和晚栀的外公学的,他是我的老师。不过这么多年,也生疏了,让您见笑。”
霍启东点点头,眼神落在薄严城的动作上,却没再释放太强的压迫感。
茶汤入盏,霍启东认真啜饮几口,神色平淡地开启了话题。
“听晚栀说,你要去南美做事?那边可不太平。”
薄严城神色严肃下来,眼神冷峻,慎重地点点头。
“想必您也知道了,我在南美已经做了几年的部署,主要是针对那些灰色买卖和交易。”
霍启东神色冷厉地看向窗外,指尖下意识搓了搓。
这是他曾经抽雪茄时的习惯,但是自从找回了女儿,已经戒掉了。
“晚栀没和我细说,但我猜,应该和你父亲薄远有关系吧?”
薄严城一怔:“您怎么知道?”
薄远为了藏住这些灰色产业和薄彦真的存在,保密工作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他当年在薄氏集团反复斡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花费数倍精力去调查,恐怕他到现在也还是被蒙在鼓里。
霍启东勾起嘴角笑了笑,但眼里的沧桑和锐利却从未散去。
“薄远是个老糊涂。以为霍家式微了,他在南美就可以分一杯羹。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太小看霍家的势力了。”xǐυmь.℃òm
薄严城沉默了,脑子里迅速盘算着。
这么看来,也许霍启东早就知道他在南美的小动作了……
霍启东却轻声笑了,随手给薄严城和自己斟上茶。
“薄严城,你是个挺有趣的人,城府深,运筹帷幄,这方面和你父亲很像。”
薄严城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不敢忤逆霍启东的话,却也不同意这种说辞。
“我和薄远,还是有很多的不同。”
霍启东神色缓和不少,轻叹一声:“当然。薄远年轻时候就这样,看着正气儒雅,其实做事没什么底线。”
男人冷笑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面对女人的时候,他也没什么脑子。”
薄严城沉默地看着对面从容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对薄远的感情,可以算得上憎恨。
但听到外人直白地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出言不逊时,他仍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尴尬和羞愧。
这种耻辱感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刻在他的血肉里,这一生都没办法改变。
薄严城下颌线紧绷着,神情复杂,眼神晦暗不明。
“关于我母亲和温姨的死,我已经从晚栀那得知了真相……我很抱歉。”
一句抱歉,薄严城说得险些哽咽。
霍启东淡淡嗯了一声,神色意外地平静。
“上一辈的事,和你们这些小辈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不必太放在心上。”
薄严城心里却没因为霍启东的话宽慰太多。
霍启东是天生的上位者,道德感自然很强。
人到中年,更是一身雍容尊贵的气度,带着从容不迫的姿态。
在京城,霍家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不会,也没必要去选择那些歪门邪道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他父亲薄远呢?
时时刻刻在算计着,内心里谁也不相信,与全世界敌对。
而且因为母亲方锦华的死,他对亲密关系只剩下无限的憎恨和不信任,甚至不惜亲手制裁自己的儿子。
偌大的薄氏集团,根基深厚,他却仍旧贪得无厌,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在南美和欧洲之间做着见不得人的生意。
薄严城压下胸腔里汹涌的情绪,郑重放下手里的空茶盏。
“但是,霍先生,我不得不说的是,为了晚栀和我自己的杀母之仇,您妹妹霍玫的命,可能留不下。”
霍启东一双眼看向薄严城,没有说话。
长指触了触茶壶,茶已经温凉了。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这也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情。”
薄严城一惊:“您是说,也想要霍玫的命?”
霍启东神色冷漠地点了点头,眼里难得露出些嫌恶。
“没错,而且我要把她的命,留在南美,越快越好。”
薄严城墨色的瞳猛地缩紧,修长的手紧攥成拳。
“这才是您要找我聊的要事吧?而且……”薄严城双手交握,身子微微前倾,“……你特意支开了晚栀。”
霍启东轻笑,又在小炉上煮上了茶,低声道。
“我果然没看错,你够聪明,和薄远不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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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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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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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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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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