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右手虽于虚按耳畔,毫针却未在第一时间激发。
对他而言,虞冰云虽然同样都是不速之客,到底善名在外,与他碰面,未必会生冲突。
如无必要,徐行还是不想与人搏命的。
当然。
若是有可能,他更不愿在这等时候与虞冰云见面。
只可惜他早前为求方便,在这幽涧之中开辟石府之时,十分随意。
洞内环境,哪怕做了些修整,也不见多么宽敞。
以至没了洞口藤蔓遮掩,便是无处藏身。
于是当虞冰云扯开藤蔓,寻摸进来,着眼落在他身上之际,他也只得凝神已待。
“此间果然有人炼法修行!不知阁下是哪门哪派的道友?”
虞冰云看着藏身石府暗处的徐行,十分惊喜。
她之所以将云光落在此处,一是因为袁祁九幽真水侵蚀之下,再坚持不得多久,二便是因为看到了此地道门灵光显化,以为此处有同道修行炼法。
而且那灵光瞧着十分正宗,不是等闲晚辈修士能有。
正是带着求助念头,刚到幽涧之际,也才有那一声探问。
哪知之前却无人回应。
本以为是自己看差了,哪里想到,如今意外寻得这一处隐蔽石府,竟然真看到了一个人。
而修行中人,除非识神境界高妙,修得那观人气机的望气妙术,正常情况下,见面之时,相互不显露法力气机,也难看出各自修为。wWW.ΧìǔΜЬ.CǒΜ
虞冰云免不了误会徐行乃是什么道门仙派的同辈高修。
以为或可求助破局,自然流露喜色。
望着眼前这一位身着红色道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的冷艳女修。
徐行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但人家态度好歹还算和善。
而且她身份修为皆是不俗,即便重伤在身,如今见面,也不是他能敷衍。
拱手客气道:“散人余衡,见过赤凰仙子。”
倒不是他有意想要隐瞒自己真实名姓。
只是他尚且记得李鳞曾提及过,将自己糊弄得了仙袍的消息,说与了朱鸾二人听去。
而朱鸾本就是沅江弟子,正与虞冰云同出一门,如今自己露出身份,保不齐便要被问起仙袍一事。
要是他没有得到仙袍,那还好说,眼下却是法物在身,争辩不得。
当然他也不想牵扯到虞冰云与乌跋罗之间的冲突去,自然也不会为了撑场面,厚颜说自己是什么道门弟子。
于是又赧颜补上一句:“余某散修野道之辈,不过勉强炼得几分法力,却非道门高士出身。虽也心慕道门正宗,方才听闻仙子落难,亦是有心相助,可惜境界不到,实在不敢出手,胆怯之下,更是没敢出面,却叫仙子见笑了。”
说话间,还放开了几分新生法力气机,让对方看去根底。
单凭自身境界,便是虞冰云重伤在身,也非他能应对,唯一可与之相斗的,估摸也就是袁祁所毫针手段。
显露根底与否,也不影响后续应对。
反而有助于消去虞冰云戒心,不论是否恶面相向,都有好处。
乍闻徐行散修出身,并非想象中的道门同道,虞冰云又是失望又是警惕。
但也如徐行所料那般。
当她得见徐行法力气机,果然旁门出身,本质也不过初步炼气入窍模样之后。
遗憾同时,也少了几分戒备。
说到底凭她修为,便是法力全失,也有的是手段处置一个勉强勘破感应关窍的散修。
而道门各派之中,如许灵鹏一般眼高于顶之辈或许不少,但道门正法,讲究向正之心,积功累善。
便是许灵鹏一般性情较为桀骜乖张的道门弟子,也少无端害人性命的想法,行事还是向善居多。
虞冰云身为沅江剑派真传,三十左右年华,便修成吞云炼罡境界。
除去入道甚早、天赋异禀的原因之外,自身上乘心性,也是不可或缺。
哪怕如今落难,遇得徐行这陌生散修,也不会为了自身安全,便轻易动什么杀心。
“道友非我道门同修,也无那在外相助的规矩,哪有什么见笑可言,此番反而是我牵累了道友。”
虞冰云一叹。
道门各派,虽然利益各取,到底一脉相承。
是以各派弟子行走在外,若是见了同道遇着麻烦,没有私怨情况下,施手相助也算是默自遵循的规矩。
这也是虞冰云落难,见得此地清正灵光,便过来求助的根本原因。
可徐行一个散修,她自然不好说什么不是。
何况此番引敌至此,已是给徐行带来了麻烦,她也才是那个需要致歉的人。
眼见虞冰云并未为难自己,徐行略微放心。
可一想到方才乌跋罗所说,不免又是暗叹。
按照对方说法,虞冰云身中袁祁九幽真水,暂时虽然凭借法宝手段,能让乌跋罗生来忌惮,不敢闯入此地。
可也飞遁不得,脱身不了。
看乌跋罗的意思,更是要在外蹲守,静待时机的模样。
一时半会儿,对方顾虑虞冰云手段,或许不会闯入。
时间一长,亦或是虞冰云法力一空,保不齐对方便要冲杀进来。
而自己与虞冰云一同被堵在这石府之中,性命自然也受着莫大威胁。
这等情形,实在让人无奈。
虞冰云正在石府之中寻了个地方坐下,一眼看出徐行心中忧虑。
苍白面上强提笑容,安抚道:“道友在这府中炼法,方才想也是听了我与那妖人谈话。”
“那妖人乌跋罗,乃是旁门罗浮派弟子,原还是一条菩陀宝蛇得道,修行已有四五百年,炼罡修为在身,本领十分不凡。”
“我眼下重伤在身,的确斗他不过。”
“不过道友还请放心,他想拿我,也非一时半刻之功,而我如今也只是借道友这一处宝地暂做调息,却无久留之意。届时不管能够解去身上伤势,都会想办法引走这妖道,不会连累了道友。”
原来是罗浮派弟子。
徐行暗暗回忆,罗浮派本是当世旁门大宗之一。
闻说早些年间,隐隐还是旁门第一大派,门下弟子无算。
虽说在数百年前,创派祖师罗浮老祖周通为浮黎上人所斩,导致门人弟子本就良莠不齐的宗门分崩离析。
门徒四散之下,如今已是外强中干。
到底香火遍布,明面上还是旁门有数的大派之一。
乌跋罗若是罗浮弟子,倒也不怪能将虞冰云逼得这般境地了。
转又心下微松。
他本就听过虞冰云名号,知道这位‘赤凰仙子’行事侠义,乃是有名的正道剑侠人物。
方才表现,亦是没有仗着修为境界、背景出身,压他半分。
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如果对方真能如眼下所言,引敌离开此处,那便是再好不过。
“多谢仙子理解。”
这般情形,徐行自然不会还和对方客套,忙是拱手称谢:“仙子只管疗伤便可,余某修为虽是微末,替仙子护法倒无妨碍。”
说着,还十分晓事的走到了洞口近处,与虞冰云远远隔开。
虞冰云微微颔首,转眼入了定静之中。
徐行也不打搅,静静梳理当下处境,寻求稳妥自保的安排。
只是就在洞内气氛渐静之际。
洞外幽涧之中,忽然传来阵阵轰鸣,将徐行二人纷纷惊动。
不等徐行猜测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块巨石,又是轰然砸落洞前,将洞口死死堵住,却叫整個石洞,瞬间一暗。
而外头轰鸣震动之声,到此依旧不止。
“不好!”
徐行面色一变,一开口,所言便与虞冰云声音叠在了一起。
他循声回头,便见虞冰云所在之地,忽然耀起一阵灵光。
灵光之中,隐约能见一枚巴掌大小的玉印,伴随光芒吞吐胀缩,顷刻化作脸盆大小,朝着洞口巨石头砸去。
轰隆!
洞口巨石遭这灵光一撞,当即粉碎开来,勉强让外头亮光偷透入。
可不过片刻,便又被从天而降的巨石重新堵住。
见此一幕,虞冰云沉声道:“这贼妖怕我宝印神通,不敢与我正面交手,又知我难驾云光,飞遁不得,这是要用巨石填了此处幽涧,逼我施法应对,无心调息。”
“他不知此地还有这一处石府,算计虽是落空,却反而行对了路子。外头一旦被这无数巨石堵上,凭我如今情况,便有法宝在身,也难破封出去了。”
此话入耳,徐行脸色亦是沉了下来。
“罢了,此番是我牵累道友,若是因我之故,叫道友损身于此,便是我的罪过。”
虞冰云收回法印,站起身来,叹道:“道友且提精神,站我身后,一会儿我会催了法力,以此印在洞外开出道来,届时你可寻机逃去。”
“不敢保证道友能活,但我会想法子牵制住那妖道。只希望道友若是侥幸能逃出此间,还请替我向沅江派内传个消息,届时不管我境况如何,总归能叫派中同门知晓浑天印去处,不使我派至宝丢失。”
说话间,不等徐行回应,已是托起掌中法印,强运法力,朝着洞外冲去。
情势紧急如此,徐行也知道此时不是多想的时候。
一面将虞冰云所言记在心中,一面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胸腹所在,一口小有云雾遁形灵雾,更是蓄势待发。
由于李鳞一事的前车之鉴,他来到此地参玄数日,悟法之余,空闲时候没忘了重新积累小有云雾遁道术雾光。
如今倒是正好运用。
乌跋罗也不知使了什么搬运手段,虞冰云手托法印,勉强轰开一条道来,叫二人出得洞去。
幽涧上空,却还见一块块房屋大小的巨石,好似绵密‘大雨’一般,簌簌砸落,半点不见止息之意。
好在虞冰云手中法印着实厉害。
印中生来灵光,将徐行二人笼罩其中,所生屏障,在巨石冲击之下,也是半分不见波动,防御十分惊人。
不过徐行着眼虞冰云面上,却能明显看到,对方愈发苍白的脸色,显然维持法印运转,对于本就重伤的她来说,也是难以为继。
正这时。
虞冰云已是在法印灵光护持之下,领着徐行来到了山涧隘口。
急声对徐行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徐行眸光一凝,顾不得多想,口吐雾光一道,便将自身裹入了灵雾之中,循着山涧狭窄出口,急速往外遁去!
“哪里走!”
与此同时,山涧上空,一道怒喝声响起。
面对此声呼喝,徐行埋头只顾飞遁,半点也不回头。
然而他刚出了幽涧隘口,还未遁出多远距离,身后忽又传来了虞冰云急切声音:“道友小心!”
什么?!
徐行深知虞冰云突然开口,不会无的放矢,一时顾不得全心赶路,分出神来回头微瞥。
瞳孔顿时一缩。
只因他转头回望,入眼却见绝岭上空,竟有一道黄芒径直朝着自己追来。
不过瞬息功夫,已是距离自己所在位置不远。
徐行定睛看去,就见那黄芒原是一道黄色云光。
其中还见裹着一名打扮好似行者,披散头发,模样古拙的中年头陀。
头陀头带铁戒箍,身穿一领皂布袍,腰悬金丝黑云袋,颈挂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手托一柄玄金铁骨璎珞伞,甚是威凛。
其人恶眉冷竖,正自一面按落云光,一面催动手中璎珞宝伞,激发七彩玄光一道,朝自己刷来!
远远更自喝道:“区区入窍小修,也想在洒家面前遁走?”
这声音,正是乌跋罗所属。
徐行虽不知乌跋罗为何不管虞冰云,还要先来追拿自己,可却清楚自己若是被对方追上,今日多半便要遭劫。
他反应也快,念头顿时落在了袁祁所赠毫针之上。
他早前便想过面对这两位炼罡修士争斗,自己有何种手段能够自保。
思来想去,除了未能炼化的四时轮回残图,或能闹出些动静,求来几分生机之外,也唯有袁祁所赠毫针,可与炼罡修士一斗。
早前虞冰云入洞,更是动过运用此物伏击的念头。
只因冲突未起,方是未曾驱使。
眼下却只能以此护身。
虽然虞冰云乃是沅江弟子,自己这毫针使来,很容易让对方想到袁祁身上,一旦用了,也是一桩麻烦。
但如今生死危机在前,也顾不得这许多。
念及于此,徐行便朝耳部抓去。
可也就在这时。
远处一道灵光暴然追至,青芒一笼,挡下乌跋罗宝伞玄通同时,也打断了徐行动作。
徐行讶然看去,才看到这灵光原是虞冰云早前所驭法印所化,其人更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还随同法印灵光一起,瞬息遁至了他的身旁。
不等他有所反应,便见虞冰云又催法印,竟将他一并裹入灵光之中,化为水脉灵河一道,朝浑天江方向坠了过去。
这般变故,不过斗转之间。
徐行心神刚定。
耳又听得乌跋罗怒笑声音随之追来:“好个虞冰云,九幽真水加身,也敢动用这般爆气秘法。你若仗着浑天印护持,收敛法力运用,我还忌你三分。如今禁法用来,真水侵蚀之下,修为顷刻便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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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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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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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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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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