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车外。
温暖看过去。
谢聿川看过来。
夕阳西下,画面像是定格了一般。
下一秒,嗡的一声轻响,车门拉开,谢聿川从车里走了下来。
前一次见面,还是殡仪馆灵堂里。
她眉眼低垂,谢聿川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过去了才几天?
看着眼前瘦的竹竿一样,皮肤也白的近乎透明的温暖,谢聿川目光冷凝,缓步上前。
温暖往后退了一步。
身子还没站定,就被谢聿川追上抱住。
人在怀里。
心也跟着踏实下来。
谢聿川低头,“对不起!”
许是这段时间哭太久,眼睛已经麻木了。
又或许是不想再哭了。
一颗心酸的像是浸在了泡菜坛子里,又酸又苦,还带着涩味。
温暖静静的。m.xiumb.com
好半天才出声,“谢聿川,你……找过我妈妈?”
“对。”
男人应声,“回临城前的那一晚。”
温暖身子一僵,被谢聿川抱得更紧。
麻木的大脑一点点清晰,温暖想起来了。
想到了妈妈临时起意的临城之旅。
也想到了她近乎如愿的欣慰回程。
温暖轻声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谢聿川松开怀抱,低头看着温暖的眼睛,“我告诉她,她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心瞬间揪紧,温暖眼睛睁大。
谢聿川继续道:“她说她知道,说她的身体她自己心里有数。还说,谢谢我!”
久病成医,病入膏肓的人是什么状态,没人比在医院里泡了五六年的温素心更清楚的。
虽然白天才亲眼看过检查报告,数据一切正常,可温素心早在化疗之前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那么那张检查报告到底是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谢聿川自报家门,温素心却毫不惊讶的时候,谢聿川就知道,她早就知道了。
“我打了电话,然后,来疗养院见了妈妈……”
谢聿川低头看着温暖,“暖暖,妈妈人很好,我们……聊得很愉快。”
见面之前,谢聿川准备了无数的话,想要让温素心放宽心。
他有人,有钱,想从死神手里抢个人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温素心信他。
可一见面,温素心开门见山:九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更是为了囡囡好。可是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徒劳无益。我们聊聊天吧,好不好?
谢聿川改口说好。
还说,伯母,您叫我聿川就好。
温素心从善如流:聿川,谢谢你,谢谢你对囡囡的好!希望你们以后一直都这么好。
他点头。
那天的谢聿川说的少,听得多。
没有精美的糕点。
没有舒适的环境。
两人就坐在车里,却聊了很久。
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话题,她的囡囡。
“妈妈说,你外表倔强,其实心里软的毛线团一样,只是不爱说,喜欢闷在心里。让我多让让你。”
“妈妈说,你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偏偏又吃软不吃硬。让我气头上别说狠话,多哄哄你。”
谢聿川说一句。
温暖的眼圈就红三分。
谢聿川看着,心里一下痛似一下,“妈妈还说,让我们好好儿的。”
温暖的眼泪倏然滑落。
“暖暖,对不起!”
将温暖拢进怀里,谢聿川沉声道歉,“都是我的错!”
怎么能是他的错呢?
温暖摇头,咬着嘴唇,生怕一开口全是哭声。
胸口的衬衣像是被打湿了,热热潮潮的。
谢聿川不劝,不哄,任由温暖哭到停歇。
夜幕降临,微凉的山风从耳边拂过,谢聿川抬手擦掉温暖脸上的泪,“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家。
温暖心口一顿,下意识摇头。
谢聿川似是早已猜到,“那我送你去陆之跃家。”
温暖一窒,谢聿川拿走她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过来牵她,送进副驾驶座。
黑色迈巴赫疾驰驶入夜色。
温暖的微信叮叮咚咚响了一路。
似是见她许久不回,铃声清脆响起。
温暖接通电话。
那头,孟小禾声音怨念,“温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快饿死了!!!”
“我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们先吃,别等我!”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的厉害。
还没等温暖清清喉咙,那头的孟小禾像是亲眼看到了似的,“温暖你怎么了?谁惹你哭了?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把我四十米的大刀扛出来!”
车厢里一片安静。
哪怕没开外放,孟小禾那磨刀霍霍的大嗓门依旧清晰可闻的传了出来。
温暖一顿。
谢聿川冷冷出声,“是我。”
???
嘟。
嘟嘟。
电话已然挂断。
怔怔的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温暖整个人有点儿呆呆的。
谢聿川拿走手机放中控台,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给她。
温暖握着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谢聿川,你信命吗?”
谢聿川回头看向温暖,可温暖怔怔的看着窗外不看他。
一瞬间,有种回到了灵堂那天的感觉。
谢聿川沉默了许久。
如果信命,他有没有命留到今天都未必。
可谢聿川清楚的知道温暖想说什么。
谢聿川摇头,“不信。”
意料中的答案,温暖没问他为什么,只轻声道:“我信。”
他和她之间,从始至终,好像每每快要圆满的时候,总要发生一点曲折。
从前还会觉得是好事多磨。
可如今,温暖不这么觉得了。
“谢聿川,我们……”
“暖暖!”
谢聿川开口打断温暖,总觉得再任由她这么说下去,事情又会到失控的地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我们说好的,不在冲动的时候下结论。”
以后吗?
有种哭太久缺氧了,温暖脑子木木的。
车子停在陆之跃家楼下,温暖回过头看了许久才辨认清楚这是哪儿。
车门拉开,温暖下车。
谢聿川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头响了许久才接,“九爷有何吩咐?”
“方便叨扰一顿晚饭吗?”
“……我要是说不方便呢?”
没等谢聿川开口。
似是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陆之跃飞快开口,“赶紧的,还等我下来请你是怎么着?”
嘟。
嘟嘟。
电话挂断,谢聿川回头看向温暖,“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揍他!”
似是这才发现他左边脸颊的位置泛着一片淤青。
可见那天病房门外,陆之跃那一拳挥的有多狠。
温暖垂眸。
被谢聿川牵住手往前走,温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后备箱。
再想到那都是妈妈的遗物,陆之跃和孟小禾未必忌讳,可她不能心安理得。
温暖收回目光。
叮咚声响起,电梯门打开。
温暖抬眼,正看到门外一喜一怒两张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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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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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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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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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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