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师父、长辈这般反应,众匠人也不由自主的簇拥上前,似也想看看那绢布上的内容;
而被众人簇拥其中的秦老匠,则是细细查看着绢布上的图案,神情、作态,就似是看到了某种自己很熟悉,却又一时半会儿看不懂的字体。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那些绢布上的图案、标注,若是拆分开来,秦老匠大都能看明白,甚至能单凭图案形状,就大致猜到其用途。
但当这些原本看得懂的线条、文字组合在一起,秦老匠却是一点都看不懂了。
非但看不懂其用途,有些东西,秦老匠甚至连工作原理,乃至于制造方式都看不明白……
“此,为何物?”
良久,秦老匠终还是咽了口唾沫,旋即满是迷茫的开口发出一问。
而在秦老匠身侧,众匠人无不心中剧震,纷纷踮起脚尖、歪过脑袋,恨不能直接挤上前,夺过那些绢布好好查看一番。
——秦老匠,可是少府最全能、最受人敬仰的大匠之一!
便是放眼当今天下,能和秦老匠坐而论道,交流心得的匠人,也绝不超过十指之数!
如此大匠,居然满带着迷茫,问刘荣:这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后世的无双国士袁爷爷,指着一根作物秸秆问:这是什么庄稼?
感受到众匠人,尤其是秦老匠的震撼,刘荣原本还稍稍悬起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踏实下来。
“这是水车,用于引水灌田。”
“这个是弹簧,用于车马减震。”
“这个是滑轮组……”
一股脑道出那些绢布上的图案名称,确定秦老匠仍有些迷茫,刘荣终是心下大安。
——作为穿越者,刘荣,很惭愧。
非但没有深厚的专业知识和技术,也没有超越时代八百条街的高超技能。
即便是有后世来客的远见卓识,也只从记忆中,挑选出这七八样有现实意义、勉强有制造条件,并且能尽快为己所用的器械。
实际上,即便是这七八张绢布,刘荣也没指望一股脑全做出来。
先甩出来,给少府匠人一个小小的震撼,以表明自己不是闲着没事儿来做玩具,才是刘荣的真实目的。
至于此番要做的,却仅仅只是那七八张绢布当中,最不起眼的一张……
“秦公且看。”
轻声说着,从秦老匠手中抽出其中一张绢布,秦老匠茫然的目光中,才终于涌现出些许智慧的光芒。
“唔,这张,老朽倒是大致瞧的明白。”
“——以熟钢锻丝,再曲丝为环,环环相扣,以制锁甲?”
“嗯……”
“倒是不难做,就是费时费力,又需要许多钢材……”
仍有些迷茫的道出此语,秦老匠又依次看过其余几张绢布,才略带愕然的看向刘荣。
“只不知,这些物什,公子是从何得来?”
“可有实物?”
这一问,却是把刘荣给问住了。
实物,当然是没有的——如果有,刘荣也大可不必找上少府。
至于从何得来,刘荣也只能含糊其辞的解释一句:偶得上古残卷,又突发奇想。
对于刘荣这个说辞,秦老匠倒是没太怀疑,只沉沉‘哦’了一声,便也没再多问。
——百十年前,那个诸子百家争鸣、争相绽放文化果实的璀璨时代,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足以令人称奇。
又经过秦末战火,以及项羽在咸阳宫那一把大火所荼毒,出现一些失传的残片断章,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并没在刘荣得到这些图样的渠道、来源上纠结太久,秦老匠终还是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其余几张绢布之上收回,却也没忘第一时间,将这些绢布藏进怀里。
抬起头,发现刘荣正含笑望向自己的衣衽处,又略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
“既如此,公子便说说这锁甲吧。”
对于秦老匠的小心思,刘荣也无心拆穿——左右那些东西,日后也得靠秦老匠这样的大匠做出来。
含笑一点头,招呼秦老匠到院落一侧的石头上坐下身,刘荣才指着那张绢布,细致入微的讲解起来。
“以铜、钢制丝,再曲丝为环、环环相扣为锁链,并非是什么古今罕有的事。”琇書蛧
“而这锁甲,便是在锁链的基础上更近了一步,将钢丝环直接相连成锁面,或者说是锁布、锁网之类。”
“尺寸不必太过精细,以军中将士身高七尺五寸(一米七),体重三百斤(汉斤,折后世75千克)为准即可。”
“甲身需覆盖前胸、后背,皆上至脖颈,下至腹股以下,左右各至大臂上沿即可。”
“最好再单做出自头顶垂至胸甲以内,可护脖颈、面颊,只留双眼位置的冠帽……”
随着刘荣的讲解声响起,秦老匠专注的目光,也终于在手中那张绢布上观察起来。
——不能怪秦老匠不够专注,实在是相比起其他几张绢布上的内容,这张绢布上的锁子甲,实在有些不够‘惊世骇俗’。
毕竟是少府大匠,尤其还是专精兵甲、炼钢的专业人才;
刘荣只这么简单一说,秦老匠脑海之中,便已经出现一個身着锁子甲,头戴锁子‘冠’的假人。
只稍一思虑,秦老匠便缓缓点下头,给出了自己的专业意见。
“此锁甲,即是以钢丝为环,又以活环相扣而成,便确可兼顾防御利器、活动自如这两项。”
“但既是以钢环制作,又以活环相扣,使将士活动自如,便难免会为钝器所破。”
“若是制作简易,倒也还则罢了,但如此锁甲,从锻钢丝到曲丝为环,再活环相扣……”
“——便是老朽亲力亲为,恐怕也需要小半个月时间,才能勉强制作出一具。”
“这还不算所耗费的钢材,更或不下三十斤之多……”
说到这里,秦老匠终是缓缓摇摇头,将手中绢布交还到了刘荣手中。
“我汉家,如今年得炒钢,至多不过八千斤。”
“若顷少府之力、天下之钢,年得如此锁甲,也至多不过三百具而已。”
“调用少府所有的匠人、所有的钢材,去做这种只能防御利器,不能防御钝器,且每年只能制作出三百具的锁子甲……”
“——恕老朽直言:这锁甲,堪比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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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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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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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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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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