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齐系诸侯,则是先帝为了肢解庞大的齐国,而将刘襄的儿子和兄弟遍封为诸侯,将齐国一分为七。”
“如今尚存的齐、胶东胶西、济南济北、城阳颍川七国,无不是刘襄的兄弟、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做王。”
“对于先帝这一脉,齐系七王……”
如是想着,刘荣面上神情更显凝重,手指也不由自主紧握成拳。
后世,班固于《汉书》中说:高祖八子,二帝六王;三赵不辜,淮厉自亡;燕灵绝嗣,齐悼特昌。
二帝,自是孝惠皇帝刘盈,以及刘荣的祖父:先太宗孝文皇帝刘恒;
余下六王,三个赵王冤死于吕后之手,淮南厉王刘长自己作死了自己,燕灵王刘建绝嗣;
至于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长子:齐悼惠王刘肥这一脉,班固是用‘特昌’来形容的……
“齐系七王,与太宗皇帝一脉有何仇怨,想必臣不用说,陛下也了然于胸。”
“至于淮南系,自更是如此……”
思虑间,申屠嘉低沉哀婉的嗓音传入耳中,将刘荣的心神稍稍拉回。
再稍品味一番申屠嘉的话,刘荣原本还勉强算得上淡然的面容,便再也不见丝毫从容。
“父皇。”
“先帝入继大统之后,太祖八子,便只剩下先帝和淮南厉王刘长。”
“先帝友爱手足,善待厉王;厉王则持宠而娇,终自取灭亡。”
“可话虽如此,长安街头巷尾,也至今尚有那则童谣传唱: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
“淮南系三王,也是先帝在听说这则童谣之后,唯恐天下人以为淮南厉王身死,是先帝贪图淮南国土才暗中迫害手足,方以淮南国一分为三,以遍封厉王诸子。”
“儿臣听说,凡世间血海深仇,不过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夺人妻儿,阻人前程。”
“我汉家又以孝治国,以上这四者,恐怕尤以‘杀人父母’为最甚……”
刘荣的话说的很明白。
——齐系七王,觉得是我们这一脉抢了本属于他们的皇位;
而淮南系三王,则必定会将我们这一脉,尤其是先帝视作杀父仇人。
如此仇怨,如此血海深仇,哪怕齐系、淮南系这十王不敢主动起兵,可在吴王刘濞找上门‘共图大业’时,又怎会忍住冲动不掺合一脚?
很显然,天子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或者说是早就意识到了,却始终在逃避。
此刻,问题被申屠嘉和刘荣摆上台面,天子启再怎么不愿也只能面对。
只是最后残存的些许倔强,还是让天子启琢磨不定的嘀咕了一句:“淮南系三王,大抵是不敢的……”
“齐系七王,也并非是一条心……”
听闻此言,刘荣也感觉到老爹虽然还在嘴硬,但心里已经产生了动摇;
暗下稍一思虑,方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朝上首主位沉沉一拜。
“记得年幼时,儿臣问过父皇:太祖高皇帝年间,有些异姓诸侯,如梁王彭越等——明明没有举兵谋反,却还是被太祖高皇帝诛除,这是为什么呢?”
“父皇可还记得当时,是如何为儿臣解答疑惑的?”
此言一出,天子启面色一紧,嘴唇也被抿起,脸色难看的吓人。
“天子,要以天下安稳为第一要务。”
“对于可能导致天下不安的人,不需要管这个人有没有为祸天下的想法,只需要确定这个人,有没有祸乱天下的力量。”
“——如果没有‘乱天下’的力量,那即便是有这个想法,也并不用太急于铲除,只需要稍加留心;”
“可若是有这個力量,那即便这个人再怎么忠心耿耿,也完全可以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说着,天子启便好似得到了什么启示般,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思之中。
没错。
作为皇帝,天子启需要考虑的,不是某人、某王想不想反,敢不敢反,而是这个人有没有能力反;
若反了,又会引发多大的动乱,需要投入多少才可以平定。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你具备造反的能力时,你就已经成为了王朝统治的隐患、天下安稳的不稳定因素。
只不过,若是以吴王刘濞,再加上齐系七王、淮南系三王——这十一家诸侯举兵为先决条件……
“所以在丞相看来,《削藩策》会逼反的宗亲诸侯,至少也有这十一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无论做怎样充足的准备,恐怕都不足以确保宗庙、社稷安稳无虞?”
听出天子启真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申屠嘉只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又略带感激的撇了刘荣一眼。
旋即,便片刻不敢耽误的,为天子启分析起《削藩策》可能引发的后果。
“吴王与陛下之间的仇怨,是超然于《削藩策》之外的;”
“无论陛下是否推行《削藩策》,吴王都必反——这是根本不用思量的事。”
“而吴王举兵之后,必定会先行北上,以图荆楚。”m.xiumb.com
“换而言之:吴王真正起兵的那一天,便意味着楚国,也已经投身叛军的怀抱。”
“因为在确定楚国会加入自己——至少是能被自己裹挟之前,吴王刘濞,是绝不会急于举兵的。”
“——故而:这场叛乱,必定会是以吴楚为主!”
“至于齐系、淮南系,尚在其次……”
说话得功夫,申屠嘉便从‘陛下终于肯听我说话了’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语调中也带上了满满凝重。
“吴楚联军汇合,往北可接应齐系,往西可沿途收拢/裹挟淮南系诸王。”
“待叛军西进,抵达梁国境内时,梁王所要面对的叛军,恐怕会是吴-楚联军主力,以及齐系、淮南系共计至少五王的兵马,还有沿途召入军中的民壮。”
“另外,吴王刘濞历来以岭南三越——南越、东越、闽越交好,若起兵,三越当也会派兵相助。”
“如此算下来,这场吴楚之乱,当至少有十国……”
说到这里,申屠嘉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语调也愈发凝重起来。
“这,还只是叛军主力。”
“除了叛军主力和梁王之间的对战,陛下还要考虑到北方。”
“——吴王刘濞不可能意识不到长安的强大,更不可能自大的认为:仅凭这十来家各有所图的诸侯联军,便可以颠覆我汉家的社稷。”
“所以,正如当年,诸侯大臣共诛诸吕时,由齐王吸引诸吕的兵力一样——吴王刘濞,也必定会想办法在其他方向,吸引朝堂的兵力。”
“最好的选择,是北蛮匈奴。”
“而刘濞要想引北蛮入关,北方的燕、代、赵会如何,恐怕也是未知……”
将自己的担忧悉数道出,申屠嘉愣了许久;
就好似哪怕是自己听了,申屠嘉都觉得这是自己在危言耸听。
毕竟如今世道太平,百姓民安居乐业;
自先帝即位,除了匈奴人偶尔南下侵扰外,天下人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
乍然听人说‘全天下的诸侯藩王都可能要反了’,任谁都会觉得是杞人忧天。
但在再三确认自己的推断没有问题之后,申屠嘉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郑重起身,对天子启再拜。
“吴楚主力,齐系、淮南系附庸,三越援兵,陛下多半已经考虑到了;”
“但北蛮若是入关,该如何应对、北方燕、代、赵三国是否会生变,陛下恐怕并不曾考虑到。”
“——老臣,并非只是单纯想要劝陛下后发制人、被动应对,而是想让陛下知道:我汉家,究竟将要面临怎样的局面。”
“而在真正面临这样的局面时,陛下,又是否做好了应对的充足准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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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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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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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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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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