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掏出红茶罐,取茶叶时格外细心,几乎是一片一片的往外挑。
“是的。”九音淡淡道。
“所以说,奥古斯都讲述的版本全是瞎编,是根据蒙奇的指控,灵机一动想出的说辞?”渡鸦往壶中倒入腾腾热水。
“是的。”九音言简意赅。
“所以说,咨询室里坐着一个我看不见也记不得的人,他才是这里的老板,他解决了一切,还通知你来下水道找我,将所有的真相告诉我?”渡鸦嗅着茶香,一脸陶醉。
“是的。”
“好友,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耶。需要我给你加演一段五体投地式捧腹大笑吗?”渡鸦停下手中的动作,眸光温柔,“我知道你害羞,但帮助他人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告辞。”
“好好好,我相信你了。那好友,这个既看不见又摸不到的隐形人还说了些什么?”渡鸦品了一口茶,“我记得你一开始来的时候,可是说解决了怪梦疑团,现在好像……”
九音不语,看向了窝在沙发中,正百无聊赖甩着手杖的渝州。
“尤利卡是刺激过度,神经失常,但这并不代表无药可治。”渝州杖剑在墙上一点,沙发转了个圈,面向渡鸦,“在她7岁那年,随着生活的逐渐稳定,她的病情也逐渐好转,那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真相,也随之恢复。
“她痛苦不堪,饱受折磨。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她的母亲奥古斯都女士对她愈发温柔,耐心之至,像是要补偿那一夜对她犯下的所有恶行。
“或许还说了什么‘祖母离不开你,只有你一个宝贝’之类的话。
“其他人也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尤利卡想要逃离,却被名为爱的东西牢牢束缚,心中更是痛苦,甚至还产生是不是自己做错了的想法。
“如果她不曾许下那个愿望,他们一家会不会还好好生活在新港?
“内心天人交战。有没有人可以取走她的人生,来替她做出抉择?
“答案当然是有的。内心饱受折磨的尤利卡从发间摘下了最后一枚满愿实。
“许下了人生最后的愿望。
“请给所有人一个机会吧,像懦夫一样逃避的机会!”
渝州一字一顿,说出了尤利卡最后的心愿,也是飘荡在框架【轮】中的铁律:
--如果你怯懦不堪,心存死志,却仍对这个世界保有眷恋。那么打开门窗吧,梦中会有一个人,取走你的人生,同时,也将取走你所有的痛苦。
渝州在那昏暗的煤油灯光下闭上了眼。
-请允许我像懦夫一样逃避。
真正的尤利卡,那个被至亲伤害了13次的尤利卡早已死去,现在生活在小镇中的女孩,自梦中来。
只是,在承受记忆的那一刻,也疯了。
“你怎么推理出来的?”渡鸦神色古怪。
九音尾音上扬:“嗯?”
“我是说,那位看不见的朋友怎么推理出来的。”渡鸦咳了一声,“有证据吗?”
九音望向了渝州。
渝州叠了一只纸飞机,飞到了渡鸦额头。
证据他当然有,但最主要的无法对九音明说。
大事件【仲夏夜之梦】包含【迷梦】,这意味着尤利卡一家必是怪梦事件的起源。
而最有嫌疑的莲,在众目睽睽之下死而复生,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如此一来,嫌疑自然就落在了尤利卡身上。
毕竟,她是噩梦的主人。
仔细想想,钟表店的老妇人也梦到了【怪物】,但梦中只有她一人。
这是否说明【怪物】只会取代梦境主人,而对她身边的人无能为力。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渝州自然而然想到了《旅行者芭提雅的游记》。
尤利卡叙述的梦境与游记中的梦中奇缘很相似,看上去就像是女孩虚构了一个故事。
可结合副本提示,有没有可能,她确实来自梦中,只是精神失常,将不同的事件混为一谈了呢?
到了后来,渝州知道了【满愿实】的秘密,知道了那个家庭的隐秘,顿时有了猜想。
于是,他寻访了清洗事件中彻底死去的500多人,通过日记,发现这些人大部分生活困顿,感情不顺,或多或少都表现出轻生的念头,只有少部分即将寿终正寝。
至此,那条藏在梦中的律才被挖掘出来,大事件【仲夏夜之梦】终于100%通关,高达30000结晶的回报也给了渝州一颗定心丸。
渡鸦坐在沙发上,见九音迟迟不答,只当他用了某种神秘道具,便微微一笑:“好友,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最近得了一根【永不空军】的鱼竿,不如,我请你钓鱼。”
“多谢,但我最近很忙。”九音礼貌回绝。
“忙?”渡鸦来了兴致,“不知好友你在忙何事?”
有问题,震世九音遮遮掩掩不知在策划些什么,看来框架最近也不平静啊。
如果能从他口中问出一二,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这般想着,渡鸦扬起一个真挚而温暖的笑容,如同午后洒落在教室中的阳光:“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不需要。”九音平淡的嗓音竟带上了一分笑意,“涨水电费和修建高速收费站,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渡鸦笑容一僵,脑门上缓缓打出三个问号:???
渝州则低头咳嗽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
***
第一律教会。
以红砖作为主要材料的尖顶城建筑,搭配着菱形的彩绘玻璃镶嵌窗,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完成了大事件【仲夏夜之梦】的渝州,又马不停蹄来到了小镇最大的“档案馆”,调查框架--轮之律。
排列整齐的档案柜中,以文件盒形式收纳的纸质档案十分完整。
渝州叼着煤油灯的拉环,按照序号一份份查看。
原以为会有所收获,没想到框架内的人似乎对此讳莫如深,不仅不曾研究神隐之人究竟去了哪里?甚至对这件事本身也鲜少记录。
而那少的可怜的描述也非常奇怪,几乎所有文献都将神隐描绘的极端恐怖。
--这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转身的人会感知到血管在体内一根根断裂,滑腻的内脏挤压在一起,像是变成了一坨果酱。
--无解的,强制的,永恒的消失。
--神隐并不意味着死亡,而代表着永无止境的折磨。
--框架代表着束缚,律代表着力量,惩戒,获得……很显然,【轮】的律属于第二种。
这种种记录让渝州倍感奇怪,按照记录中所述,神隐之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那为何会有人知道,神隐之后所经历的种种痛苦?wWW.ΧìǔΜЬ.CǒΜ
像是在掩盖什么……
“谁在那里?”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口忽然传来了苍老的声音。看门人老头穿着亚麻宽袍,手持复古提灯,打向档案柜深处。
椭圆形的光斑来回扫动,像丛林中捕猎的蛇。
它昂起了三角蛇头,蛇信嘶嘶作响,巡视它的领地。
肃然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半分钟,最终化为一声带着疑惑的重咳。
“是我老眼昏花了吗?”看门人捋了捋打结的白色胡须,离开了。
渝州站立在沾满尘灰的木柜间,呼吸松懈,心中有热浪涌出,差点喜极而泣。
有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在长达5天的漂泊流浪之后,施加在他身上的律终于慢慢退去,他就要变成一个正常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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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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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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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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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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