卩恕一脸不愿意,但由于他不是植物,只能望洋兴叹,两人在海上分了别。渝州一路来到了植艺大赛预选赛会场--珍稀植物博物馆。
那座漂浮于海上的花园,有着3000平方公里的占地,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堪称奢侈。
馆内奇花异草,树木葳蕤,古怪的形状与大胆的配色交融在一起,将自然和艺术之美结合。
渝州初入此地时,甚至产生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连一颗杂草都比不过,为什么要来这里的疑惑。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毕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独一无二。
他来到登记处,现场嘈杂一片。有拉帮结派,铲除异己的壮硕乔木,有缩在墙角,避免被踩踏的矮小草本,还有搞不清楚规则,围在管理人身边喋喋不休的植物群。
场面很是混乱。
渝州已经在什加APP上报了名,交了钱,现在只需要跟着队列,验明正身,便可以进入预选赛的会场。
队列前行的速度很快,通过垂直风洞,他沉入了博物馆的海下12层--珍稀植物培养室。
那些只有在实验室才能存活的孱弱植物被挪开,开辟出一块场地,迎接远道而来的参赛者。
渝州浑身木化,被漫游机器人一号托举着,放入了培养箱11734号,在这个透明的玻璃箱内,铺着浅浅的土壤,外部则连接着数不清的电极与精密检测器,全方位评估植物的“身体状况”。
一旦发现参赛者进行了某些不符合规定的改造,会立刻被请出赛场。
“您可以适当走动。但请不要离开培养箱超过15分钟。”漫游机器人一号呆板地告知了规则,便拖着机械的步伐离开。
渝州朝四边张望。上万个培养箱横平竖直,堆满了空间,像是致密的蜂巢,只在中间留下了一条狭窄轨道,供机械NPC通过。
“喂,能帮我开个灯吗?没有阳光我要死了。”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11733传来。
渝州扭头,只见一颗通体雪白的草本植物歪歪扭扭躺在土壤上,他像极了鹿蹄草科的水晶兰,浑身上下不含半点叶绿素,晶莹的如同天穹极光。
渝州被晃了一下眼,定了定神才道:“开关就在你左手边。”
“好远啊。”白色植物感叹。
渝州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突然发现这货他曾在白肺鱼号上见过,彼时,人就趴在宴会厅的角落,呼呼大睡。
渝州沉默片刻,笑了,伸出一根枝条,钻入11733号培养箱,打开了“人工太阳”,同时用枝条在培养箱上留下了一行浅淡的字迹:“你是渡鸦的人?”
白色植物没有回答,只伸了个懒腰:“好渴啊,没有水我要死了。”
渝州沉默片刻,又替邻居打开了位于头顶的水阀。
“还是说来找我寻仇?”他又书写道。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植物均匀的鼾声。
什么意思?渝州皱眉,许久之后,冷厉的笑容浮现。
下一秒,那剔透如水晶的花朵便被攥在了邪恶藤蔓手中,摇摇欲坠。
“疼疼疼疼疼。”白色植物一下子醒了过来,他摇晃着枝叶,虽然叫喊着疼痛,听起来却有些漫不经心。
“你的名字,来这里做什么?”渝州逼问道。
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白色植物却只是睡眼惺忪,一脸疑惑:“我叫诸八千,来参加比赛。”
“还有呢?”渝州说着,但藤蔓上施加的力量越来越大。
“还…还有?”诸八千零一目光有些呆滞,仿佛还未睡醒。
“对,还有。”渝州晃了晃藤蔓,帮这懒虫醒醒脑子。
诸八千几次入睡皆被打断,可怜巴巴道:“我从林海十三星而来。”
他看了眼渝州,见对方露出继续的神色,只得无奈道,“雪兰族,植物中的嗅觉大师,今年32岁,3个月前刚成年,喜欢晒太阳和睡觉,喜欢海藻的金坷垃,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洒满阳光的林海中吃了睡睡了吃。”
说完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好似在烈日下奔跑了1万米。
渝州:“完了?”
“完了。”诸八千零一小幅点头。
渝州面容冷淡的看着他:“是吗?可我最大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
“什么疑惑。”
“为什么找我开灯洒水。如此煞费苦心地接近我,不能是因为懒吧?”
“懒?我不懒,我只是比较文静。”诸八千认真纠正了渝州的错误,“文静是植物的本性,不信你看四周。”
黑暗中,叶片沙沙的摩挲声响起,与此同时,懒洋洋的哀求声交叠在一起,此起彼伏:“帮我开个灯吧,没有阳光我要死了。”
渝州的笑容消失了,他怔了很久,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卩恕附身了。
10分钟后,帮四周的邻居们打开“人工太阳”,往水槽里加满水,又到了一些金坷垃。渝州这才回到自己的炕,此刻,诸八千和他的兄弟们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还真是猪一样的种族。看来我从前遇到的都是异类。”渝州感慨一句,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装作假寐,暗中则偷偷给渡鸦发了消息,“到了没?”
“明天中午。”渡鸦很快回了消息。
好吧,皇帝不急太监急。渝州自我调侃了一句,倚靠着培养箱闭上了眼。
海底1000米的花房,寂静笼罩了一切。无论是有智慧的还是没有智慧的植物,都陷入了沉眠。
在这墨一样的深海中,突然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几条藤蔓悄悄爬出了属于它的温床,朝着黑暗深处而去。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
不知走过了多少奇珍异植,但十六色羊盘角那令人目眩神迷的身姿却迟迟没有出现。
果然有问题。渝州转过身,刚想前往下一个场地,却发现一团黏答答的黑影就贴在他的身后,不知跟了多久。
寒冷瞬间就贴上了渝州的脊背,所有叶片根根竖起。他没有多说废话,下一秒,枝叶四散,将主根隐藏,做出了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
“有兴趣一起吗?”黑影的声音从寂静中发出,像是机械,没有半点起伏。
一起干什么?Χiυmъ.cοΜ
渝州不解,他半边身子还是僵的,但却知道,此刻一定不能露怯。于是他冷笑一声“没兴趣。”
说完,便信步闲庭般从黑影身边掠过。
一步,两步,三步。
渝州浑身紧绷,体内激素水平提升至最高,小叶飞刀紧攥在手,时刻准备挡下那团黑影的致命一击,但让他意外的是,黑影并没有动手,只是在原地停驻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无独有偶,很快又是两棵形迹可疑的植物从他的身边匆匆离开,枝条上挂着不明源头的粘稠液体,寒意森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渝州疑惑重重,却又不敢上前询问,只得快步回到了11734,属于自己的培养箱。
甫一跨入培养箱,便听诸八千懒懒问道:“弄残了几个?”
“什么几个?”渝州将盖子盖好,四下一望,见无人关注,这才小声问道,“你是问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吗?”
诸八千疑惑:“你…第一次参加?”
“是。”渝州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也没必要瞒,便大方地承认了。
诸八千沉默片刻,懒懒道:“这地方有点闷。”
渝州替他打开了风力循环。
“肚子有点饿了。”
渝州替他撕开了海藻味金坷垃的包装。
“蹲太久,左边的根系有点麻。”
渝州掏出一个打火机,蓝色火苗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是吗,看来左边的根系没有发育完全。不如烧了重长吧。”
诸八晃了晃枝条,似乎无法理解渝州的逻辑:“求人不该有个态度吗。”
换来的是一个白眼和重重打结的身体。
渝州将他的脑袋穿过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诶诶。不用这样吧。”诸八千敷衍地哼哼了几句,“你不想知道那几个家伙去干什么了吗?”
“不用了。我已经猜到了。”渝州淡淡道。
这并不是一件费解的事,雇主雇佣打手,用暴力手段摧残参赛者,排除异己,这在古今中外都屡见不鲜,唯一值得琢磨的便是什加的态度。
不加禁止,完全放纵。
看起来号称艺术之都的什加也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渝州暗中琢磨,随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打手?”
诸八千露出疑惑的表情,一副你心里就没点逼数的样子:“因为你长得太丑了,完全不像是来参加比赛的。”
渝州:“呵呵。那可真是谢谢夸奖了。”
诸八千:“嗯,不客气,再帮我放点儿食物,我又饿了。”
回答他的是一股巨力,将他的脑袋塞进了海藻味的金坷垃中。
初次探索无功而返,渝州也不急,等待渡鸦的到来。
第2日中午,刚到饭点,渝州便看到了悠哉悠哉的渡鸦,似乎真的只是将这一次当作寻常的赴约。
渡鸦也看到了他,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好友,吃了吗?”
渝州:“没吃?”
渡鸦:“不合口味?”
渝州:“减肥。”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随口聊了几句,便结伴出行,寻找将他们引来此地的十六色羊盘角。
然而,使用多张搜寻类卡牌,几乎找遍了珍稀植物培养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端倪,也没有人跳出来,站到渡鸦面前,要求和他1v1真男人大战。
“不可能啊,黑色遗嘱就指向这个位置,东西肯定在这里。”渡鸦面露疑色。
“或许是时机未到。”
“可明天就开赛了,好友。”渡鸦语气柔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渝州沉吟片刻:“什么意思,开赛了就不能动手吗?”
“……”渡鸦的叶片耷拉着,略显忧伤,“我的意思是,明天晚上我很可能就得卷铺盖走人。”
渝州一愣:“你从前参加过这个比赛?”
渡鸦幽幽叹气:“当时我十分自信。”
“好了,你不用说了。”渝州已经明白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他看了眼渡鸦宽大的叶片,浅绿的色泽中有银白的微电路图镶嵌其中,不时便有荧光脉冲穿梭而过。
极富未来科技感。
这样都只能撑一天吗?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叶子,绿油油一片,朴实无华且简单。沉默片刻,渝州拍了拍渡鸦的枝条:“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好友,我当时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两人相互对视,不知为何好想抱头痛哭。
待情绪平复下来,渝州给出了一个建议,或许可以找人帮忙。
对视一眼,两人来到11734号培养箱前,诸八千正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麻烦正在步步逼近。
渝州拿这条懒货没脾气,只能伸出一根枝条,将它晃醒:“我听你说,你们雪兰族的嗅觉十分灵敏,你能不能分辨出这里所有植物的种族?”
“所有?”诸八千怔怔地看着渝州和渡鸦,下一秒他突然捂着根系:“不行了,我得了突发性菌叶病,根系好疼。”
说着便直挺挺地倒在了泥土上。
“别演了。你帮我闻闻,十六色羊盘角在哪个方位?”渝州毫不怜香惜玉,将他的身体拉了起来,“只要你帮我确定了它的位置,我保证不再打扰你,并且有求必应。”
“十六色羊盘角?”诸八千的叶片抽动了一下,神色越来越古怪,“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渝州感受到了他态度的奇怪,忙问:“怎么?你有线索?”
诸八千看着他,许久才道,“这里根本就没有十六色羊盘角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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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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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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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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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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