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都还在迷雾中,但至少,线索越来越多了。
“这份情报依然换不回命运的‘馈赠’吗?”渝州突然抬头,看向再次轻微偏转的黄铜天秤。
“是的。”宽袍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这一刻,渝州的右手突然感知到了不该出现的讯号,一种轻微的,稍纵即逝的情绪波动。
这怎么可能?
渝州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突地一跳。
第九维生物没有魂灵,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无论哪一种版本的开环重铸,都提到过“湮灭魂灵”。
而他的右手来自于黄泉,本质上是对魂灵的解读。
宽袍人怎么可能既有魂灵,又从属第九维?
除非,他的状态和自己一样。
渝州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但这不妨碍他猜测宽袍人的状态。
“很抱歉打搅您,但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他快要回来了。”宽袍人轻扣了一下桌面。
渝州回过神,看着那张被薄雾遮掩的面容,扯了扯嘴角:“你很着急……但不是因为卩恕。”
“嗯?”
“他阻挡不了你,你想要完成这笔交易,不需要躲着他。”渝州说道,“而且你用了‘回来’这样的字眼,说明你真正防备的人住在这,又或者,就寄居在我身上。”
“比如……”
“命运赌盘。”渝州看向腰间那形似陀螺的赌盘,但他知道,寄身此中的东西已经离开。
“你很敏锐。”宽袍人面容上涟漪微颤,“是的,他离开了。您知道,他为何离开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会是一份很不错的‘价格’,不是吗?”渝州朝他举了举酒杯。
“他在接触下一个心仪对象。”宽袍人也不隐瞒,“您已被他抛弃。”
渝州心中一沉,虽然这结果他早已料到,但真正听到答案时,还是无由来的愤怒。
长久以来,他一直思索着该如何反抗【命运赌盘】,但由于他对第九维知之甚少,唯一一点消息还来源那个冤孽,因此,很多时候,他除了控制内心的焦虑,别无办法。
但现在转机出现了。
“你这时接触我,就应该知道我目前最需要的是什么。”渝州说。
“是的。”
“这份价格,你早已准备好了。”
“是的。”
“他想要怎么对付我?”
“抱歉,这我并不清楚。”
“他接触的人是谁?”渝州又问。
宽袍人还是摇头。
渝州深深地望着他,右手突然如闪电般伸出,以强硬的姿态握住了宽袍人的手腕:
“你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如何信你,我和【命运赌盘】定过约,他不能以任何方式伤害我,这就意味着,他要出手,必须假借他人。”
宽袍人手指一颤,似乎从未有人如此粗暴地对待过他,但随后他便撩起袖袍,将一条狰狞可怖的伤口展示给了渝州:
“当日为了阻挡他,我受了不轻的伤,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不可能抵达第九维,更不可能取得奇迹线,也不会有今日奋起一搏的机会。”
没有心声,但善意的情绪如微风拂来。
可渝州却没有松开手掌,磐石般亘古不变的神情诉说着一句话:
不够。
宽袍人有些无奈,再度说道:“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关于【命运赌盘】的秘密。
嵌合在它内部的生物隶属于第八维,他之所以能使用命运的力量,完全是因为‘万无之无’和‘0%’,他憎恶命运,却拥有命运中最强大的双弦双线,我们与他的立场天然相反,从出生起便注定是仇人。”
“很好。”渝州缓缓松开了手,眼底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来自黄泉的能力让他做出了肯定的判断,宽袍人没有撒谎。他不管【命运赌盘】是什么,有了第九维生物的帮助,很多事他便不再被动。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海中缓缓成型。
“最后一个问题。”渝州说道。
可问题还没有问出口,桌上没有沙砾的沙漏突然旋转倒置,整个小屋似乎是遭受了重击,自中心荡开了一圈涟漪。
宽袍人说道:“与您交谈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只可惜,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十分遗憾地站起身,打开了木门。
门外,点缀命运的湖泊卷起万千星辰,向左右两侧分开褪去,显露出了一条弯曲向上,通往孤悬之月的道路。
“黄金钥匙究竟有何用途?”渝州却在最后一刻攥住了宽袍人的手臂,态度十分坚决。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能明说,但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将资料整理出来,您可以自己分析。”宽袍人说着微微一顿,
“唯一的问题是,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为了不让【命运赌盘】发现端倪,我需要取走您两天的时间。这两天,将由我代替您,行走在世间,您愿意吗?”
“可以。”渝州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了,畏首畏尾只能让他错失良机。
“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在这两天内完成吗?”宽袍人问道。
渝州想了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您确定?”宽袍人语气有些古怪。
“确定。”渝州点头。
“好吧,那就祝您一路顺风。”
话音刚落,渝州便发现自己已经踏在了道路之上。
他向前踏出一步,只一步,便到达了千米之外。
宽袍人在远处向他挥手,清冷却温和的嗓音响起,“最后一个忠告,这条漫漫长路荆棘丛生,【命运赌盘】在寻找傀儡,我的同伴也在寻求合作者。而你,只比所有人快了一步。”
“所以呢?”渝州默默的问了一句。
宽袍人:“那就不妨再多走一步吧。”
渝州看着脚下那像是登天之梯的道路,微微一哂,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他走到了月亮的尽头,月亮之中,辉光华彩,命运流淌不息,他再次看到了栖息在“奇迹”和“无穷小”上的生物。
它们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到来,停下无规律的运动,回首凝望向他。
没来得及思考,渝州身体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拽,向月亮内部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阵几乎听不见的细语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我支付的第5份‘价格’,希望您会喜欢。”
既定的命运被打碎,化作一池流光。
。。。。
亚空间内
身穿祭祀白袍,头戴群星桂冠的阿尔忒修斯立在2号传送门前,像往常一样神色肃穆,唯有略显紊乱的呼吸揭露了她的紧张。
她身边的风也是同样,这位以狠辣著称的刽子手,褪去了面具,显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他穿着一件贴身的灰色皮衣,胸膛露出大片被风吹日晒出的古铜肌肤。
“听说你在莎拉维尔第九席的手上吃了两次大亏,连冯嘉尔都没保住。”阿尔忒修斯嘴角微微上扬。
风冷哼一声:“你不也一样,黄泉之叶在你眼皮子底下挣脱枷锁,怎么着也算得上监管不力。”
阿尔忒修斯依然保持着冷淡的微笑,薄唇轻起:“黄泉之叶若是如此轻易便被关押,又如何担得起黄泉二字,又如何能让渡鸦大人心心念念。”
风抬起头,阴冷一笑:“以你的说法,我打不过莎拉维尔第九席,也不丢人吧?”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之际,2号传送门的门缝中亮起了一道白光,随着门扉上的空间向量不断跳动重组,与时空的另一端相互连接,笑容温和的男子自门后走了出来。
他有着人类的外貌,水一样柔和的气质,头发是细长柔软的绿色藤条,叶子大而宽阔,银色叶脉从中穿行,构成了一幅并不完整的微电路图。
“渡鸦大人。”
“执行官大人。”
阿尔忒修斯提着裙摆,与风齐齐行礼。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虚礼。”渡鸦板起脸,佯装生气。
阿尔忒修斯与风却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
“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渡鸦明显加重了语气,但依然比常人更为温和。
阿尔忒修斯虚提裙摆,垂首道:“阿尔忒修斯做事不利,请您责罚。”
风也想说些什么,却被渡鸦拦下:“你们两人无需自责,若事事都能如愿,这世界早已是你俩的囊中之物了,哪轮得到我在这里指挥。”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起来。
阿尔忒修斯与风相视一眼,这才起身,退到一边。
“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渡鸦在两人的簇拥下,朝关押黄泉之叶的真理之门走去,“你在调查报告上说,死海之主之所以会参与进来,是因为触发式任务?”
“死海之主确实接到了触发式任务,但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参与进来,我无法确定。”阿尔忒修斯摆动着她的蛇尾,声音平静而冷淡。
“阿尔忒修斯大人,不好了。”就在这时,一个小点出现在视野尽头,逐渐放大,竟与帕尼尼有几分相似,那是传讯官邱吉。
当他看到阿尔忒修斯身边的人时,顿时停下了脚步,结结巴巴道,“渡,渡鸦大人,您已经到了?”
“你还是这样活力十足啊,邱吉。”渡鸦笑容温和地打了声招呼。
反观阿尔忒修斯,神色间早已结上了一层冰,她觑了邱吉一眼,冷声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
“死,死海之主派派人送来了一份录像。”邱吉掏了三次,才从装满松子,核桃和花生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卷录像,他完全不敢看阿尔忒修斯的脸色,哭丧着脸交给渡鸦。
“有点意思。”渡鸦折断了牙签状的一次性录像,光点自端口喷薄而出,随后,在半空中凝成了一片光幕。
光幕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肤白发的男子,他散乱的长发垂在胸前,被藤蔓随意绑扎,看着端庄矜持,可下巴却高高扬起,像是一只亟待开屏的孔雀。
“各位,早上好,虽然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很失礼,但我并不觉得你们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录像中的人开口便是一段犀利嘲讽。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作为旧日麾下的独立研究所-无序孵化室,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跟他们叫板了。
风身周气温骤降,一点寒芒凝缩指尖,挥手向前,下一秒便要打散光幕。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被捉住了。
渡鸦温和的声音响起:“挑衅的唯一目的便是让人暴怒,你想让敌人在你身上品尝到胜利的滋味吗?”
在阿尔忒修斯若有若无的笑容中,风放下了手臂,阴沉着退到了一边。
但录像仍在继续,
“你们一定在好奇,我为什么会发这段录像,答案很简单,你们的动作太磨叽了,我有些不耐烦了。为此,我决定找回主动权,现在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许是录像中的男子目光太具有侵略性,渡鸦也收起了他惯常的笑容。
“你,说的就是你,别东张西望,”录像中的人右手伸出,恰好指向了面前渡鸦的鼻子,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项,要么成为朋友,要么成为敌人。没有任何中间选项。琇書網
“如果你想成为我的敌人,那就准备好面对一位高阶强者的怒火,如果你选择成为朋友,那么……
录像中的人长眉一挑,如同剑锋出鞘,“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滚过来见我!”
阿尔忒修斯与风的瞳孔皆是一缩,心中掀起万丈波澜。这混蛋的脸皮是城墙筑的吗?
捣毁亚空间,窃取黄泉之叶,他居然还有脸说出成为朋友这四个字!
他是脑瘫吗?!
更何况他怎么敢?这个人怎么敢!就算是湮灭之镜厄德斯亲临,也不敢这样与旧日叫板!
两人脸上阴云密布,邱吉更是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渡鸦凝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届时我将告知你我的真名,好好珍惜,这将是你此生最大的荣光。”录像中的人说完这句,下巴一扬,无数光点飞散,一次性录像就此结束。
阿尔忒修斯小指勾着一缕长发,率先开口:“渡鸦大人,您没有必要理会他。”
风难得附和:“不错,我倒是想看看,死海之主凭什么与我旧日叫板。”
执行官渡鸦沉默了许久,才微微一笑,抬起手臂,拍了拍两位的肩膀,“何必如此认真,我倒是有兴趣去看一看,我此生最大的荣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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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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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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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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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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