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渝州的到来,菠萝头,或者应该称呼他为红鱼,看起来并不惊讶。
“呦,你打听到我和库库本科的关系了。”红鱼窝在靠窗的沙发床上,像是混久了社会的渣滓,惫懒的没有骨头。
“嗯?”渝州来此,本准备将他一军,没想到红鱼竟自个把实情说了出来,这反而让他有些被动。
渝州斟酌片刻:“你不反驳?”
“反驳?”红鱼盘腿坐起,竟似魂不在意,“你与戴面具的家伙在窗边嘀咕了这么久,该知道的全知道了,就算我反驳,你会信吗?”
当然不会,渝州在心中默道,不仅不会,红鱼反驳的越狠,他怀疑的就越深。
“也是我大意了,一直在窗边盯着你俩开party,忘了给小库通个信。”红鱼讥诮地看着又攀爬到他窗外的恶鬼面具,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
渝州知道不能再让他牵着鼻子走了:“既然你俩的小把戏被我看穿了,那你是否要更改上车次序呢?”
红鱼两手一摊,无辜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呀。”
他油盐不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渝州却笑了,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来自己要让他明白谁才是这一轮的大爷:“这么说你是不准备挽救了?”
红鱼:“挽救什么?”
渝州:“挽救你们的计划。”
“计划?我有什么计划。”红鱼漫不经心地用勺子四处敲打着玻璃,他每敲一下,窗外的恶鬼面具便会扑到敲击源上,如同一只扑向骨头的狗。
此时,红鱼就会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哈哈大笑起来。
眼看红鱼和窗外的恶鬼面具玩的正欢,渝州也不恼怒,笑眯眯地坐在他的身边,替自己斟了一壶茶。
慢慢地品。
10分钟之后,恶鬼面具自觉无趣,离开了这节车厢。
红鱼也收起了他无聊的把戏,看向了渝州,“咦,你怎么还没走?”
他惊疑地问道。
“耍完了?”渝州撇了撇茶沫,怡然自得。
“好吧,好吧,我投降。”红鱼举起双手,“我们的计划就是隐瞒小库的真实位次,帮助他摘取sss评分。你不已经猜到了嘛?”
“他是第几个上车的?”渝州不紧不慢道。
“第六个。”红鱼面含浅笑,只是那双闪着波光的浅色眼瞳中却流露出一贯的讥诮,仿佛在质问渝州,你敢信吗?
“哦,原来他是第六个上车的人啊,那瞎子呢?”渝州又问。
红鱼:“不知道”
渝州:“不知道?”
“他在我前面上的车,我怎么知道他排在哪个位置。”红鱼摊了摊手。
“谢谢你的回答。终于让我肯定了一件事。”渝州的声音悦耳,此时却如同魔鬼呓语,
“其实,真正和库库本科-六只手一伙的,是那个瞎子吧。你不过是无意中闯入这个联盟的局外人,和那两人达成协议的临时工。”
红鱼吹了一声口哨,拍手道:“你真厉害。”
渝州再次被噎了一下,他完全看不懂这位大名鼎鼎的魔术师,居然都不垂死挣扎一下吗?
若刚才那句话不过是虚虚实实的诈术,红鱼岂不是要买块豆腐撞死。
红鱼似乎看出了渝州的疑惑,耸耸肩,“自打你看破我和小库的关系,我就知道这个秘密瞒不住了。”
渝州沉默了,确实,在他堪破两人关系后,他们的计划便出现了破绽。隐藏在幕后的最后一人,也就此暴露在了阳光下。
当时,红鱼给出的排序是
1,红鱼
2,六只手
空
3,瞎子
4,虔婆
5,冷漠男子
6,小胡子
7,芋头
8,蛙腿鱼
9,渝州
(空代表有人下车)
而红鱼基于共同富裕理论,要求每隔一个空位投出一个人,按4,6,8,10依次投人。
当时,渝州指出了他共同富裕理论的漏洞,并质疑他给出的信息。ωωω.χΙυΜЬ.Cǒm
而这恰巧就是红鱼想要的。一切全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给出的信息只是一块跳板,一块做好六只手的身份的跳板。
回忆六只手给出的排序:
1,红鱼
空
2,冷漠男子
空
3,六只手
空
4,小胡子
5,瞎子
6,虔婆
7,芋头
8,蛙腿鱼
9,渝州
仔细看,竟与红鱼共同富裕的设想对上了。
试想,倘若新上车的玩家不是渝州,没有发现红鱼与六只手之间的猫腻,那么他听了六只手给出的排序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情不自禁的陷入沉思,红鱼的计划是否真的实施了?为什么前四位玩家中间恰好均匀地少了三个人。
而一旦新玩家陷入这种思考,他就会发现,自己正处于将被投出的位置(5,7,9依次投出)。此时他会异常愤怒,咒骂红鱼果然不是个好东西,那山人妙计果然用到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为了改变这种局面,10个玩家中,有9个会选择跳过瞎子,转投虔婆或小胡子。
这样,这个利益集团,就投出了他们想要投的人。
不仅如此,其中有一个人,在所有人的叙述中,都置身漩涡中心,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安排,让她巧妙地跳出了新人的视线,成为那个坐收渔利的最后赢家。
那个人就是瞎子。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红鱼和六只手要投出虔婆和小胡子他是理解的,可为何要处心积虑将瞎子摘出漩涡中心,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但若瞎子也和他们是一伙的,那如此复杂的安排就都说的通了。
第一,即便六只手的排序经渝州的嘴传了出去,也没人会想到他和瞎子的关系。
第二,隐藏在幕后的瞎子可以通过那“精心算计”的投票,诬陷虔婆和小胡子。
(瞎子想要投出六只手。而虔婆与小胡子给出的排序中,瞎子都排在六只手之前,且并未失去sss的资格。他投六只手,无异于自毁前路。这是有违逻辑的。
因此,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是虔婆和小胡子撒了谎)
第三,也是渝州的一个小推测,并没有证据。这个副本地每隔4小时折叠一次,小胡子和冷漠男子能上同一辆车的概率太低。
可如果是某种特殊机制呢?为了让游戏更具趣味性,列车在有意引入多对相伴而来的玩家,也即是说,除开小胡子和冷漠男,车上还有一对及以上相互认识的玩家。
“虽然一切都指向那个答案。”渝州道,“但是,我确实没有证据。”
“有没有证据重要吗?”红鱼嚼起了口香糖,像孩子一样吹了个巨大的泡泡,“当你有一分怀疑时,就会拼命寻找破绽,当你有三分怀疑时,就会考虑投出瞎子有什么风险,当你有五分怀疑时,就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毕竟…”
“藏在阴影里的永远比走在阳光下的更可怕,瞎子不能留。”渝州接话道。
这一轮,所有人都优哉游哉地勾心斗角,情绪不算太过激烈,说明sss的阴影还未降落到众人头顶,这个轮次是安全的。
既然如此,渝州自然要把握机会,投去威胁最大的那个人。
比起所有人都看出破绽的小胡子二人组,自然是藏在幕后的瞎子更可怕一些。
“天凉了,是该让瞎子出局了。”渝州煞有其事地感慨道。
红鱼被他的表情逗得乐不可支:“你真幽默。”
渝州停止了尬笑,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你当真一点都不急?”
“你已有了五分怀疑,却依然来找了我,说明事情还没到不可转圜的地步。”红鱼抓了抓鸡窝般的头发,一派轻松。
“聪明。两张【坐标】卡,这条件不过分吧。”渝州道。
“就这样?”红鱼眯起眼睛,头一次打量起渝州。
“当然。做多少事拿多少报酬。”渝州道,“把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瞎子,我们的约定是,这一轮我替你们投了小胡子,等下车后,你们需要提供两张【坐标】卡。不需要永久,我只要借用五分钟。”
“你疯了吗?”在红鱼看来,这样的报酬太不合理,远远低于他心中所预期的数字。
渝州凝望深沉黑夜,有多少暗流涌动:“少?不少了,在没有契约保证的列车上,想要赖账太简单了。我并不贪心,1永远比0要强。”
“不,太少了。”红鱼的怀疑却丝毫不减,“你的付出和回报根本不成正比。在整个公约中,圣母不是没有,但每一个都是一方雄主。”
善良是强者的附庸,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披上这件华丽的外衣。红鱼深谙其道。
“谁说不等价?我只答应你这一局投了小胡子,可没答应你下一局不帮助冷漠男投了瞎子。”渝州得体地笑道。
“你想两方通吃?”红鱼算是明白眼前这家伙在打的什么主意,他玩味地笑了,“呵,你对自己未免太有信心了。说服下一个上车的人投瞎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容不容易我说了算。答不答应你说了算。如何,愿意一赌吗?”渝州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眼底释放出无与伦比的自信,“如果下一轮瞎子被票了出去,你要给予我一张卡牌,反之亦然。”
“这么有自信?怎么,你和车上的某一位认识?”红鱼深深地望向渝州的眼底,想从那一汪如墨的漆黑中瞧出几分端倪。
“你猜。”
红鱼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作为一个魔术大师,天生的欺骗者。红鱼在赌术上的造诣同样精湛,如此有挑战性的赌局,他当然要应下来,“可以。这个赌局我应了。你想要哪一种卡牌?”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样,无论什么卡牌都可以。”渝州道。
“这也太没意思了。不如这样,你输给我,给什么卡牌都行。我若输给你,a级以上的卡牌双手奉上。”红鱼探出半个身子,调皮地朝渝州眨了眨眼。
“你说过的话原数奉还。你未免也太有信心了。”渝州回以自信的微笑,“小心连老婆本都输的一干二净。”
“别说老婆本儿了。你要是赢了我,给你做老婆都行。”红鱼学着虔婆的样子抛了个媚眼。
“呵呵,告辞。”渝州拱手。临出门前,红鱼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已经猜出所有人的排序了?”
渝州没有回答。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打开门,走廊上来回踱步的声音停下了,坐立不安的六只手看着渝州和红鱼友好道别的场景,最终还是忍住了上前询问的冲动。
还有别的眼睛在看着他。已经有人看穿了他们的把戏,而这样的人数不能再增加了。
直到渝州离开。六只手才找了个没人的空档,偷偷溜入了红鱼房间。
门再次合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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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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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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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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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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