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叫了第1声,随后,凄惨的,无助的,绝望的,哀伤的,不甘的,愤怒的鸣叫像音乐家手中最沉痛的音符,奏出了一曲没有休止符的交响乐。

  整个大厅仿佛身处地狱的油锅,信徒们在绝望的煎熬中飞起,随后惨叫着落下,如同那一个个飞溅的油滴。

  十个?百个?千个?这一瞬间究竟死去了多少,渝州无法计算,无数翅膀从他眼前掠过,无数身躯被踩在脚下,即便他们还没有死去,只是摔倒,便再也站不起来。

  哀嚎与血液汇成了河流,流淌在尸体铺就的河床之上,死去的失去了头颅,活着的亦像修罗。

  满师心中也一片苦涩,忍辱了那么久,苟活了那么久,最后依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吗?

  他爬了起来,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敷辛,他羽毛凌乱,双眼紧闭,身体僵直,竟像是死了一般,只胸口还在微弱起伏。

  想到从前教给对方的演戏技巧,在导演还没喊卡之前,无论何时都不能脱离表演。满师笑了笑,随后,便伸出爪子,蓄力,优雅地踹向了敷辛的后脑勺,

  “睡吧,睡醒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远处,渝州只来得及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拦在怀中,便被其他凶猛的枭鸟扇倒在地。随后便有无数双腿,无数双翅膀自他身上踩踏,拍打而过。

  “别慌!”渝州在“枪林弹雨”中撑开了【逆序蛇盘】的防御,随后高喊一声:“别慌,屠杀马上就会停止。”

  没有人听他的,只有他怀中那只瘦弱小鸟,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他,颤抖的身体便不再紧张:“真的……真的能得救吗?”

  “当然。”渝州抹去了额头上的鲜血,看向了远处的镜像体。

  两人同根同源,同思同想,镜像体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云刑那独特的嗓音低沉开口,“我以处刑人的名义,赐大天神明宗永恒之死,此地将不再拥有杀戮。所有信我之人,将得神赐救赎。”

  那庄严的宣告,仿佛九天之神落下了祂的谶语,血色杀戮竟真的在这一刻消弭平息。

  仓皇的奔逃与哀鸣依然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人发现不再有同类死去,直到有人发现所有的苦难与死亡都已经停息,他们才停下扑打七零八落的羽翼,放过了嘶哑充血的喉咙,只呆呆地看着站在所有人中央的男人,那个傲立如山,眉峰似岳的神魔。

  死了吗?大天神明宗真的已经死了吗?

  中控室

  有血自大天神明宗的胸口落下,带着温热的余温,那里有被【荒原野狗】“撕咬”出的孔洞,风在里面穿梭,他的身体还是热的,但眼神已经冰凉一片。

  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恃的手中。

  “你杀了他?”云刑扫开了来自拉克西姆的攻击,轻描淡写,“为何不挣扎一下呢?说不定那真的只是普通的漏电。”

  恃擦去了枪身上的血迹,将尸体推到了一边:

  “你没必要激我,我永远不可能用弱者的血铺就复仇的道路,这便是我跟你的区别。”

  “听起来很高尚。”云刑并未生气,他把玩着雷电,指尖似有毁灭在跳动,“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

  “你杀不了我。”恃将其余三人召回身后,随后弹出了一枚硬币。

  硬币正面钢印着一本奇特书籍,翻滚间引动周围空间不断扭曲。

  云刑双眼一眯便要阻拦,

  却见一个烟圈自恃嘴中飘了出来:我相信你还有别的事要做,比如寻找【它】,比如接受你信徒的朝拜。

  云刑的眼睛看向了屏幕,有人被鸟群簇拥在了中间,那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身体用他最熟悉的鼻孔哼出了一句话:

  “大天神明宗,不过如此。”

  云刑脸皮一抽,指尖闪电顿时改变了目标,朝屏幕中的脸打去。

  滋啦-屏幕冒起了一阵青烟,将那张熟悉的脸烧成了黑灰,待云刑反应过来,恃早已带着三人离开了。

  “润!十!一!”

  渝州默默站在角落,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镜像体。

  从目前的状态看来,明宗已经死了。云刑和恃的结局,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

  虽然没能得到最大份的礼包,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渝州嘴角掀起一抹微笑,除了满师和云刑答应给他的东西,还有……

  叮--

  榆木希七十二发来消息,被云刑藏起来的云棠已经找到了,同时找到的还有他基因突变的王--希三。

  “你没对云棠动手吧?”渝州打字问道。

  “没有,看在你的面子上。”榆木文字中传来十万分的不情愿,“我只救走了王。”

  渝州还想说些什么,但意外却快他一步,来到了人世间。

  热流扫过,艾翁在暗处朝镜像体放出了致命冷枪。

  无形子弹仿佛长了眼睛般,穿过鸟群,打向高举双臂,像明星一般迎接欢呼的镜像体。

  砰——

  巨大的冲击力打穿了颅骨,带来恐怖气浪,将鲜血与脑浆泼洒。

  镜像体面容呆滞。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悬挂在半空,承受了枪击的头颅,那头颅眉目嘴角皆深深下垂,一脸郁郁寡欢,正是“悲伤的”艾翁。

  此刻,艾翁也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好似明白了什么,叹道:“还好走之前已经和所有人说了遗言,这样,也就没有遗憾了吧。”

  他闭上了眼,再也没了呼吸。

  云刑阴沉的脸从破碎头颅的旁边露了出来。

  正是他摘去艾翁的脑袋,帮镜像体挡下了这一枪。

  镜像体浑身一颤,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七魂去了六魄。

  云刑将头颅随手一抛,既无嫌弃,也无欣喜,就好似出门丢了一件垃圾:“你玩得很开心啊,还找了一个如此敬业的托。”

  镜像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处刑人大人,他是谁?”有鸟怯懦地问镜像体。

  镜像体还未作答,云刑便拨弄着指甲,皮笑肉不笑:“当然是大人卑微的手下十一了。”

  原来是手下,鸟群骚乱一阵,七嘴八舌:“怎么这么无理。”

  “是啊,简直无理至极。”云刑看着镜像体,讥诮道,“大人,你看现在把我送入黄泉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那肯定来得及,叽咕。”

  “杀你,哪用大人动手,啾啾。”

  “让我来让我来,唧唧。”

  镜像体听鸟群你一言我一语,简直欲哭无泪,灵魂出窍。

  “这么无理,一定是被宠坏了。”满师混在鸟群中,不失优雅地添了一把火。

  “……”云刑本还一脸兴味,瞬间又变成了十几年没刷的老锅底,黑沉黑沉的。

  下一秒,他带着镜像体两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鸟群骚乱了一阵,渐渐从逃出生天的兴奋中平息,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有些心思活泛的,连包袱都没有收拾,就飞出了这个牢笼,朝远方离去了。

  有些则默默捡拾起好友的尸骨,为他们流泪悲伤。

  更多的则是茫然无措,他们是公约中最底层的玩家,没有强大的种族,没有保护自己的卡牌,更不知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

  他们就像离开了监狱的肖申克,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大厅乱糟糟的吵作了一团,只有渝州是个例外,他能感觉到与云刑的生死契约已被撕毁,现在格外轻松。

  于是,笑着对满师道:“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满师“呵”了一声,轻飘飘的,不带一丝人气:“我只是单纯看你不爽。”

  渝州啧啧两声:“有事相求帮我一把,无事相求看你不爽?”

  满师冷眼一瞥:“总好过有些人杀敌时我唯唯诺诺,坑队友我重拳出击。”

  渝州摊手:“演技不好这能怪我吗?毕竟不是专业的。”

  “专不专业我没看出来,”满师慢吞吞说道:“我只看出你背后不只有一个主子。”

  他试探性的说道。

  渝州:“诶诶诶,饭可以乱吃,屎可不能乱喷。”

  满师:“这不正好,就当给你施肥了。”

  两人翅膀轻轻一撞,相视一笑。

  “满师,你和这位,这位……”跛子不知渝州叫什么,只能用大人来代指,“大人认识吗?”

  满师:“一面之缘,普普通通,无甚关系。”

  跛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怯懦地拿出用他羽毛制成的笔,递给渝州:“大人,您能帮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崇拜你。”ωωω.χΙυΜЬ.Cǒm

  满师颇感奇怪:“小来,你哪只眼瞎了,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位医生吗?”

  跛子小来赶忙辩解:“不是的,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鸟,虽然生来不会飞翔,却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坚持自我,光芒万丈!他是我毕生追逐的目标。”

  满师:“小来,猪不会飞不是很正常吗?”

  渝州:“小来,狗不会说人话不也很正常?”

  跛子小来被夹在两人中间,一时间进退不能,只能眨着那双大眼睛,弱小可怜。

  “呵,我本来有一件礼物要送你,现在看来是不必了。”满师轻叹一声,点开光环,将翅膀按在了删除键上。

  “哎,礼物就不必了,反正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渝州抖了抖肚子上的一圈肥肉,一脸欠扁的模样,“你只需要完成我俩当初的约定即可。”

  “很好,你是第1个对【它】不感兴趣的人,我佩服你。”满师左翅按胸,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

  “等等。我觉得你这人虽然说话不怎么中听,但是人品还是可以的。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对象。”渝州在一秒内改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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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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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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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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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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