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渝州急切地拎起它的后颈,将它抱在怀中。
磐神躺在渝州的双膝之上,那双能看透命运的眼时而浑浊,时而迷茫,直视渝州时,便显得有些悲哀:“你知道在第九维中,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是什么吗?”
渝州不知,他对那个维度知之甚少,而知道的人又讳莫如深。
磐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将死般的眼透着辉光:“是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啊。”
血液自双眼中流出,那不断跳动的命数随之落下,蔓延流淌成了一个环,将它的躯壳包裹,说不清是它自己走入了牢笼,还是牢笼一直束缚着它。
环成。
有火焰自它的躯体之中点燃,那黑色的绒毛脱落,像风中飘飞的蒲公英,带着他躯壳之中的火离开,如同迁徙的萤火虫,点点萤光连成长河,涌向了第4根排污管道。
渝州挠着它光秃秃的双层下巴,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磐神没有回答,它失去了皮毛,成了一只浑身褶皱的无毛猫,他哼唧了一下,有些难过地舔着身体:“其实,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的,真的。”
渝州问道:“怎么抢救?”
“记住我说过的话。”随着最后一句忠告,磐神的身躯融入卡牌,蜷缩成团,牌面在这一刻化为灰色,提示卡牌处于异常状态,无法使用。
同一时间,【幸运转轮】,【卑劣的选择】,【快乐星期六】……一张张弱小的命运牌褪去颜色,像是命运的献祭,在那尸骸之上,不断有跳动的火焰腾起,带着被剥离的命数洒向星空。
而强大的命运牌也在此刻感知到了威胁,不约而同选择蛰伏。
视线拔高,在那无人可以感知的维度,有难以想象的海量命数洒下,它将疆场染红,如镰刀一般切割过所有命运的身躯,将此处彻底转化为了命运的绞杀场。
终于,它独占了这一片领地。
一个个命运标注早已被抛洒,而现在,再无人能够干扰它。
“第19个试验场布置完成。”有生物看着那被彻底染红的19个疆场,喃喃道。
“莫名其妙的发展,又到了该英雄出马的时候吗?”渝州挠了挠头,随后伸出手,捏住了还未飘走的最后一根绒毛,那火焰自根部灼烧,落到他的手心,灼痛了浑浑噩噩的命运,一瞬间,他自乐观中清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真的还有救吗?”
晦暗世界中,似乎早有阴影盘踞在身边,自黑暗中发出那尖锐笑声。
他捏紧了拳。
不知过了多久,渝州自沉思中清醒,他似乎有了些许不同,但又难以分辨,他来到第四根排污管道口,派遣他的一根枝条下去探路,其余枝条则和根系蜷曲在一起,远远缩在后方,两者相差了近10m的距离。
管道是水平的,在一个拐角处直线向下,接着又再次趋于水平,途中遭遇分叉之处便会见到一根还未燃尽的黑色绒毛,替他指引方向。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渝州听到管道上方传来了鸟类独有的鸣叫。
“第一区域已排查完毕,未发现【它】的踪迹。”
“第二区域已排查完毕,未发现【它】的踪迹。”
……
“第三十三区域已排查完毕,未发现【它】的踪迹。”
渝州明白,自己应该已经来到了12层的地底,13层的天花板。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头顶,这33个整齐划一的声音结束后,便是一小段的沉默。
直至一个轻柔如春雨滴落屋檐般的声音响起:“蜂鸟侦查器呢,有没有发现异常?”
“说不上是异常,但确实发现了一些线索。集师大人。”
接着便是一阵耳语。
渝州将所有叶片都贴到了管壁上,只恨自己没生八只耳朵。但依然没有听清。
“我知道了。”那个声音温温柔柔,没有半点火气:“把蚯蚓放下去,彻查12层每一个角落,继续寻找【它】的线索。”
“是。”
接着上面便没了声音,就当渝州以为人已经离开时,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集师大人,满师去了很久,会不会出事了,我们要不要……”
那吟诵般的温和声音沉默片刻,再次响起:“敷辛,神要一切活物从地里来,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事就这样成了。我们都是神的造物,最后,终将回归祂的天国。”
“可是……”
“这是神的旨意。”
对话结束,寂静再次降临这闭塞的地下管道,渝州蜷着身在原地等了好一会,直至听不见除了他呼吸以外的其他声音,才再次启程。
那蚯蚓应该是某种能钻地的机械造物,阿克苏赫德教为了得到【它】,是准备掘地三尺了?
渝州边走边想,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可怕之事,自己居然跟丢了。
前方两个黑洞洞的岔道口,像两个倒扣的碗,将写有真相的骰子藏的密不透风。而能够帮他看透底牌的黑色绒毛已然焚尽。
一条通向前方,一条通向下方。两条通道都有蜘蛛爬过的残痕,无法辨别。
渝州想了想,果断将枝条探向了下方,13层有蜘蛛盘踞过的痕迹,或许,劫掠者的大本营就在13层。
将枝条吸附在管壁上,渝州扭动着根须,开始了垂直向下的旅途,爬了接近10分钟,却没有爬到底部。
这深度应该已经超过13层了,难道说他不小心错过了什么岔道,还是说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渝州想着想着便将尖端的茎叶揉搓成一个小球,丢了下去。
“啪-”
清脆的声音只传来了一响,接着便坠入了无边的寂静。
不对,不对劲!这管材是刚性材料,小球落到底部,不可能只发出一声,它必然要向上弹动再落地。
而现在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下面有某个生物接住了小球。
有人在下面埋伏他。
渝州顿时停下了脚步,就在他“急刹车”的一瞬间,他的上方传来了一个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就好像某个生物在按照他的步调行走,没想到他突然停下,这才露出了破绽。
上面有人在跟着他!
渝州头皮发麻,他以为他是来捕捉螳螂的麻雀,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只夹在中间的蝉。
片刻慌乱之后,理智很快回归。
下面的必是劫掠者,渝州一开始以为那些小蜘蛛没有智商,只按照某种即定的本能行动,现在看来,或许是他太小瞧对方了,小蜘蛛看见了他,并将情报汇报给了劫掠者,有了这次埋伏。
而上方的应该是阿克苏赫德教派的人,管道的隔音十分糟糕,既然他能听见地面上的声音,地面上的人自然也能听见他。
前有狼,后有虎。渝州顿时陷入进退两难之际。
怎么办?
就在他迟疑之际,下方的劫掠者知道自己漏了破绽,不再隐藏,一阵带着动物腥臭的浓雾袅袅升起,如同下方正架着一口大铁锅,不断冒着滚滚白烟。
一只阴森的手掌贴着白雾边缘,五根手指敲动管壁,如同壁虎般爬向了渝州,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上千只白色蜘蛛聚成的掌型梯队。
那些蜘蛛仅有蚂蚁大小,但速度奇快。
为首的那一只已经朝着渝州所在的方向蓄势待发了。
渝州不敢停留,夹着枝条,疯狂向上奔逃。
现在在场的有三方人马,只要操作得当……
他刚有分神,就感觉一条掉队的枝条被夹了一下,很快那片区域就失去了知觉,但幸运的是,麻痹感并没有扩散,不知是否是因为植物的代谢比较缓慢。
渝州还来不及高兴,就又有两只小蜘蛛跳到了他的身上,顿时麻痹感像天花一般在他身上扩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渝州没有能对付这种生物的武器,只能卷曲起其他枝条,像鞭子一样挥舞,一下下抽打着想要跃到他身上的蜘蛛。
而底下那升腾的白雾仿佛带有某种致幻剂,即便数10只蜘蛛被他抽在墙上当场毙命,仍有后备军,不畏生死前赴后继。
渝州朝底下一望,顿时连反抗的心都没了,只见那蜘蛛军团连成了一缕缕青烟,在沸腾的白雾中不断向上喷涌。
而上方的脚步声早已消失,仿佛是见势不妙,早早退去,绝了渝州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
不,不可能。渝州缠紧枝条,拿出【弹射起步】,飞快摆动着他的根须。阿克苏赫德教派的目的是【它】,现在12层找不出线索,管道内又出现异动,在没有排查异动与【它】无关的情况下,他们绝对不可能退去。
人一定还在上面!
渝州用两根枝条撑在身后,微微弯曲,与根须一同发力,速度霎时在卡牌的加持下到达一个恐怖的极限。
他的身体如同被弹弓打出去的小石子,一跃近10m的高度,回到了追丢时的岔道口。
在他速度达到最低点,悬浮在半空中时,他听到了右边岔道传来的轻微喘息声。
找到了!
渝州像一盆吊兰似的,将自己挂在三岔口的管壁顶端,放下一整根枝条,他默默忍受着蜘蛛爬上他茎叶的酥麻和随之而来的麻痹感。
以自己为饵,钓来了上百只形如芝麻的小蜘蛛。
此时的渝州已变成了蜘蛛爬架。带着沉重的分量,他挥舞着逐渐麻痹的枝条,朝右侧甩去。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但并没有到达猝不及防的程度。
渝州本以为阿克苏赫德教派的人会及时退去,暂避锋芒。www.xiumb.com
但他万万没想到,右侧管道中的呼吸声并没有挪动位置,仿佛他们身后有一堵高墙,而那里就是他们可以退却的最后底线。
于是,一方步步紧逼,一方寸步不退,两方就在右侧的管道内相遇了。
底端的白雾乍逢其变,喷涌之势停顿了半秒,但紧接着便像是恼怒一般,疯狂朝右侧冲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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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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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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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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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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