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想法像是一阵烟消散了。
她就这样被傅砚辞圈在怀里,不挣扎不反抗,像一个任由摆布的洋娃娃。
安寂的夜色透过窗户洒进来,屋内只剩下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交缠。
顾言溪盯着天花板久了,困意也袭来了,眼皮子开始打架。
她从局促的平躺姿势改成了侧躺,不由自主地往傅砚辞的怀里缩了缩。
待到顾言溪彻底沉沉地睡了过去,黑夜中倏然亮起一双眼。
傅砚辞视线在她熟睡的脸上描摹,眼神温和。
皎白的月光洒在她脸上,照亮了少女褪去了一层青涩的五官,那眉眼跟从前一样未变,一笔一划都是造物主的恩赐。
面对着跟以前稍显不一样的脸,傅砚辞却一丝陌生的感觉都生不出来,就好像,在过去的那么多年,他面对的,一直都是这样一张脸。
睡着后的人明显卸掉了防备和不安,一张一合的唇间吐出清浅的呼吸,一副平静乖巧的模样。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她还没离开的时候,而他也好像从未经历过那刻苦铭心的失去和逼得人发疯的想念。
她回来了。
这一次,不是梦。
傅砚辞哪里敢睡得着?
他生怕一睁眼什么都没了,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抓紧在手心里。
傅砚辞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像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稀世脆弱的珍宝,男人漆黑的眼瞳里写满了稀罕。
“言言……言言……顾言溪……我的未婚妻……”
他薄唇微动,一张一合地吐出这些细碎的字眼,都是她的名字。ωωω.χΙυΜЬ.Cǒm
像是要将积攒多年的思念全部发泄出来,他不停地重复地低喃:“言言,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耳后根、脸颊。
“以后别离开我了好不好?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傅砚辞就这样近乎贪恋地贴近着顾言溪,像一个摸爬滚打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丝依靠的小孩,抓住了便不肯再放开。
他就这样抓着这短暂的安稳,不知何时才睡了过去。
顾言溪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眼瞳里写满了复杂。
她是从什么时候忽然醒过来的呢?
或许是从傅砚辞重复低喃着她名字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他亲吻她的时候。
借着月色,她看见了一个柔软脆弱的傅砚辞,一个思念着她的傅砚辞。
顾言溪仿佛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裹着她心脏的那层坚硬外壳,就这样碎掉了。
她刻意忽略,刻意无视的那些事,就这样被扒了出来,逼着她正视。
“简,你看过照片上这个少女吗?”
那天,雪莉拿着一张照片给她看。
她随手接过,看清楚照片上那张属于原来的自己的那张脸,心脏都滞了一下。
“简,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照片中的少女?”雪莉观察着她的反应,忍不住地追问。
“不,我不认识。”她一口否定。
在别人面前亲口否认认识过去的自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哦,原来你不认识啊,我想你是华国人,还以为你有可能见过这个少女呢。”雪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有人在找她?”顾言溪试探地问。
其实当处于波尔多的她看见自己的照片时,答案早就不言而喻了。
“有一群华国人在找她。”雪莉说,“身边的人基本都被询问了,我想这位少女应该是失踪了,真是遗憾,多么漂亮的一位女孩,真希望有好心人能向他们提供这位少女的消息。”
“否则她的家人该多担心啊。”
雪莉碎碎念地念叨着离开。
顾言溪的思绪也跟着跟着飘远,回想起在华人街烧烤店时,那几个黑衣保镖走进店内,也是拿出一张照片询问店主是否认识照片中的少女。
所以,他们在找的,也是她吧?
虽然很不愿承认,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傅砚辞在找她。
他一直在找她。
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到底是有多想念一个人,才会在所有事实都指向她死亡,在大家都觉得她已经死亡的前提下,义无反顾地满世界去找她。
从华国找到法国,找到波尔多,找到她的身边……
她被傅砚辞近乎疯狂地想念着,在乎着,爱着。
顾言溪看着他沉睡的略显疲惫的脸色,心里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一次又一次,都是她辜负了他。
顾言溪往他怀里靠了靠,缓缓地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结实的腰腹。
愧疚和自责已经无法概括她现在的心情。
她没有办法宣之于口的是,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在异国他乡的这段时间里,她同样也在想念着他。
相忘于江湖,谈何容易?
她以为自己死了,傅砚辞就能理所当然地忘记她,开始新生活。
而事实上,她的“死”,仍将傅砚辞困在了原地。
“傅砚辞”这三个字,早已成了刻进她骨髓里的必不可缺。
她没想到还会回到这里,还会再见到他。
傅砚辞这一出计,成全了他自己,同样也成全了她。
……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微风掀起薄纱质的窗帘,从窗口泄进来,将外面花圃的清香一并带了进来。
光将树枝的影子折射到屋内地板上,树影摇晃,在地上落下斑驳。
顾言溪是被和煦温和的光照醒的。
她睁开眼睛,准备动动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一双手禁锢在怀里动弹不了。
抬起视线看过去,便见傅砚辞睁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背后的光线刺眼,两人的脸无限贴近,近到她可以看清楚他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
耀眼的光在他的碎发上铺上一层金色。
他看着她,懒懒地笑了一下,“醒了?”
顾言溪怔怔地看着他。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傅砚辞问。
顾言溪仍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十一点了。”
傅砚辞揉了揉她的脑袋,声线温柔,“你没跑,很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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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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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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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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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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