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就在向阳院最热闹的时候,欧阳秋实一个人走在江边。他孤单的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斜印在路面,随着他缓慢地移动着,显得很是寂寞和无聊。
暖暖的夜风似乎也失去了平时的欢动,一副慵懒无力的样子。黝黑的江面上一条船都没有,显得幽深和宁静。岸边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不时地微微颤动着,像是深夜里渴睡的眼睛。
虽然宿舍和江边一样寂寞和安静,但宿舍让欧阳秋实感到沉闷和压抑,他需要吹吹风走一走,否则,他就会想起爸妈,更会想起陈英。和陈英分开半年了,他不知道陈英过得好不好,尽管他一直想彻底忘掉陈英,但青梅竹马的时光让他很难割舍。他希望陈英过得比他好,尽管陈英无情地伤害了他。
可是,柔和温暖的夜风并没有让欧阳秋实感到彻底的解脱。他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的大脑却零乱得像是缠绕成一团的麻絮,让他感到心盲和无力。他忽然想找个人说说话,胡乱地说什么都行,只为打发这寂寞无聊的时光。
或者是心有灵犀,或者是纯粹的巧合,也或者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反正就在欧阳秋实感到迷茫无助的时候,苗岚给欧阳秋实打了电话。
突然响起的手机音乐声吓得欧阳秋实差一点跳了起来,也让他重新回到了现实。他很疑惑这么重要的夜晚会有什么人给他打电话,他稳定了一下心神才掏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苗岚的名字显得异常清晰,这让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惊喜。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潜意识里一直期盼着这个电话,但这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欧阳秋实立即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苗岚的声音,听起来悦耳动听。
“欧阳秋实,过年好,给你拜年啦。”
欧阳秋实笑了笑,声音却显得有些低沉。
“苗岚,你过年好。”
苗岗忽然呵呵地笑着调侃了一句。
“声音听着不太兴奋,是不是想家在哭鼻子?”
欧阳秋实反驳了一句。
“你才哭鼻子呢,我在江边呢。”
苗岚感到不可理解。
“你去江边干什么?不会是约会去了吧。”
欧阳秋实被苗岚的话逗乐了,心情顿时好受了起来。
“谁大年三十晚上出去约会?除非有病,我是宿舍太闷,出来透透气。”
苗岚真的以为有人和欧阳秋实在一起,刚刚过去的一瞬间,她的心突然浮动了一下,这时才沉下来。
“那行,不是约会就好。我也呆得无聊,刚和家里通过电话。告诉我你的位置,我马上去找你。”
欧阳秋实犹豫着。
“不合适吧?这么晚,还是算了。”
苗岚的话不容置疑。
“快说,用你们东北话说,叫别墨迹。”
欧阳秋实虽然也想让苗岚过来,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妥,心里有些不情愿,说。
“真的不合适,你别来了。”
不等欧阳秋实把话说完,苗岚假装生气,大声说道。
“快点,再不说我生气了。”
欧阳秋实担心苗岚真的生气,急忙说了自己的位置。
“还是上次的地方。”
“你别走,我去找你。”
挂断电话,苗岚迫不及待地穿好衣服跑出了房间。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的电话打得太晚了,她本来想陪欧阳秋实一起过年的。
苗岚打车来到江边,一路小跑着来到欧阳秋实的面前,见欧阳秋实傻愣愣地看着她,莞尔一笑,说。
“干嘛?不认识啦?”
欧阳秋实像是在做梦似的,他没想到苗岚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是在他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充满了感激。
“这么快就来啦,打车来的?”
欧阳秋实没话找话。
苗岚白了欧阳秋实一眼,开着玩笑,说。
“不打车我还跑来啊?你想累死我呀?心够黑的。”
欧阳秋实知道苗岚在开玩笑,他喜欢这样的聊天,轻松自在,也随口开了一句玩笑。
“跑来也不远啊,还省点车费。”
苗岚“切”了一声,问。
“大半夜的,跑这来干什么?人影都没一个,吹风啊?”
欧阳秋实转身看着江面,随口说道。
“宿舍太闷,出来透透气,你出来干什么?”
苗岚走到栏杆处,后背倚靠在栏杆上,冲着欧阳秋实站着,一脸柔情,说。
“出来陪你呀,正好我也挺闷的,一起说说话。”
寂静的夜晚和空旷的夜色让苗岚的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她有拥抱的冲动,但她克制着。
欧阳秋实笑了笑。
“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苗岚也笑了,试探着说了一句。
“我可不是天涯沦落人,沦落的人恐怕是你,我又没失恋过。”
苗岚猜测欧阳秋实一个人来深圳,经常加班加点,肯定是想忘掉什么。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除了爱过的人或许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伤心难过。
欧阳秋实扭头看了一眼苗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再否认。
“你怎么知道我失恋了?”
苗岚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想知道全部。
“你整天心事重重的,还能因为什么?不会是因为想家的。别忘了,我也是背井离乡流浪天涯的人,我当然能猜到你想什么。”
欧阳秋实想说什么没说,然后伏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幽黑平静的江面。
苗岚很想知道为什么,她轻轻地靠了过去,也伏在栏杆上,紧紧地挨着欧阳秋实,欧阳秋实并有躲闪。
苗岚轻轻说。
“其实,失恋也没有什么的,能分开说明不合适在一起,没必要总去想,更不能一叶障目,好女孩很多的。”
欧阳秋实终于没有忍住,脱口而出。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她怎么能这样。”
苗岚转回身,后背靠着栏杆,看着幽暗辽阔的夜空,说。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感情,有的人不值得为她伤心难过。”
欧阳秋实叹了一口气,说。
“难啊,我真的很痛苦。”
苗岚侧过头去,看着欧阳秋实的侧脸,有些心疼,说。
“过去的就不要总想,你可以重新选择,因为你还要开始新的生活。”
欧阳秋实抬头看了看对岸,夜色中,工地上塔吊的长臂一动不动。他说。
“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不能总活在过去,可我还没有办法完全走出来。”
两人都没有变动身位,一个忧郁着看着前方,一个怜惜地看着对方的侧脸。
苗岚:“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背叛感情的人不值得去爱,你还是忘了吧。”
欧阳秋实:“你谈过恋爱吗?”
苗岚:“别人喜欢我,而我却不喜欢人家算不算谈恋爱?”
苗岚故意这样说,他不想让欧阳秋实太痛苦。
欧阳秋实果然笑了笑,说:“你在逗我开心,那你还没有男朋友?”
苗岚也笑了笑,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转了一个身,看着鳞鳞的江面,说。
“没有,我好象没有男人缘,我是不是挺失败的?”
欧阳秋实也笑了,心情似乎好多了,扭头看了一眼苗岚,说。
“没有什么失败不失败的,讲究缘份。”
苗岚俏皮地扭头看着欧阳秋实,忽然问了一句带有明显意味的话。
“那你看我们会有缘份吗?”
欧阳秋实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整个人显得有些慌乱。他不能否认自己的内心,他喜欢苗岚的性格,乐观开朗大度,不像陈英那么小器。但他还无法接受苗岚的爱,他还不能把全部感情都留给苗岚,因为他还需要时间去忘掉陈英。
欧阳秋实一时没说话。
苗岚也没期望欧阳秋实会有明确的回应,换作是她,也不会立即给出答案,因为缘份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感知。琇書蛧
苗岚笑了笑,又说。
“其实,有没有缘份并不那么重要。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痛苦,我想帮你分担,我想让你快乐起来。如果你愿意说,我很愿意听,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些。”
苗岚的心意已经太过于直白了,欧阳秋实已经无力拒绝,他决定把一切都告诉苗岚,他不想让苗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等待他的呼应。
在这个春意融融的陌生的地方,在暖风习习的江边,欧阳秋实向一个女孩敞开了心扉。他把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全部倾倒了出来,他要把心底倒空,重新装入新的感情,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二十年的相伴相守,二十年的相遇相知,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忘记或放弃。从懵懂无知游戏天地,到日月相伴求知求学,太多的记忆太多的不舍全部装在心里,也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愿意倾听的人。
欧阳秋实将他与陈英的一切都告诉了苗岚,并一起坐到了天明,看着喷薄的太阳正慢慢跃出地平线。这一夜,他的心里得到了解脱,整个人也开始慢慢变得开朗乐观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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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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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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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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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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