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欧阳春感觉特别疲乏,但还是坚持着起了床,吃过早饭,便骑着车去了单位。
欧阳春依旧是最早来的一个,由于即将离开这个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这一次,他没有急着上楼,而是站在楼下抬头向楼上看去。
欧阳春要好好看看这个楼,这么多年来,他每天早来晚走,从没有好好端详过这座刷着白色油漆的办公楼。
按照厂里的要求,欧阳春下周一必须到厂办大楼李总工程师的办公室上班。今天是周六,也是他最后一天到研究所上班,他的心情极度复杂。
一个人即将离开一个熟悉的环境,总会产生一种故土难离的感觉,总会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却总也看不够,仿佛一草一木都难以割舍,往往会抚今追昔,感慨叹息。
此时的欧阳春就是这样,他端详完办公楼,又向四周看了看,刚要往楼内走,却见楼门口有两个白色的塑料袋,便弯腰拣起来,扔到了楼头的垃圾桶里。
以前,每次走进这个小楼,欧阳春从来没这么留意过,也从来没有留心过这些细节。但今天不一样,他觉得楼内的每一处角落都透露着一种亲切,这座小楼里更留有他的青春和欢笑,也有成长的烦恼。
欧阳春参加工作后,在一车间随岗锻炼了两年后,就被调到了研究所工作。他几乎干遍了研究所所有的岗位,他在这里度过了近十八个春秋。
从懵懂的年轻人到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他付出了很多汗水,也收获得更多。这里是他成长的摇篮,是他成功的阶梯,更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永久的回忆。
欧阳春慢慢地走上楼梯,顺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走廊来到办公室门前。
在打开办公室门的一瞬间,欧阳春并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向走廊的两端看了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走廊奔跑的身影和重复叠加的一个个清晰的足印。
在这一瞬间,欧阳春仿佛看到了自己十几年来匆匆而过的影子。
欧阳春慢慢收回目光,轻轻推门进到办公室,依旧打水、抹灰、拖地、泡茶,一系列程序式的事情做完,这才坐到座位上,静静地听着走廊里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不时有人进到欧阳春的办公室打着招呼,欧阳春升职的消息早已经在研究所里传开,所有的人都不愿意错过这个沟通联络感情的重要时刻。
尽管风言风语传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遗余力地作着传播者,但在这样的早晨,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和欧阳春热情地道着别。
欧阳春虽然在心里斟别着这些人,但都无一例外地报以笑脸,并热情地道着谢,不得不说着一些似真似假的客套话。他不想流露出什么情绪,更不想让人认为他有亲疏远近,并为此留下话柄,虽然他的心中不可避免地划分着亲疏远近。
经过了一个早晨的喧闹,快十点的时候,欧阳春的办公室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欧阳春说话说得有些累了,他坐在座位上慢慢地喝着茶。
歇了好一会儿,欧阳春开始整理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两个纸箱打开,先将办公桌里的东西进行了仔细的筛选,将自己想带走的东西仔细地装入纸箱,又将不能带走的东西列成清单后,整齐地摆放在桌面。
东西还没收拾完,欧阳春见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他觉得累了,也没去食堂吃饭,草草泡了一桶方便面吃了,便躺到沙发上休息。
由于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上午又没闲着,欧阳春感到极度疲惫,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欧阳春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一点多,他的生物钟很准,不论中午睡觉有多沉,保准在一点左右醒过来。他慢慢坐起来,坐着醒了一会神,这才起身活动着腰身,来到窗口站着向窗外望了望。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此时阳光明媚,风轻云淡,空气似乎比平日透明了很多,欧阳春甚至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峦,这在平时是很难见到的。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春这才回到座位处,开始收拾起了卷柜。
当欧阳春打开卷柜的时候,那个曾经让他不知所措的茶叶礼盒再次进入了他的视野,他几乎都已经快淡忘了。尽管陈红一直离他不远,但起初见到礼盒时的那种惊慌和恐惧,似乎早已消失怠尽,甚至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过。
欧阳春伸手捧起茶叶礼盒,一股茶香依旧很浓,她忍不住把鼻子凑近礼盒闻了闻,龙井茶叶特有的清香,让欧阳春又想起了与父亲在上海豫园茶楼喝龙井茶的时候。
那时,欧阳春还小,见父亲每次都把一杯透着淡黄色的龙井茶水喝成一杯白水,他总是不能理解,甚至一度认为父亲真的很小气。他却不知道,他的父亲从部队转业安置的工作收入并不高,又要养家糊口,能去豫园的大茶园喝杯茶,已经是稍显奢侈的事了。xiumb.com
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阳春从来没有仔细地琢磨过,他的爸爸当年为什么要等到茶叶水变白了才不再喝了。
如果不是再次看到茶叶礼盒,如果不是这次收拾东西,欧阳春还不会如此仔细地回忆着童年时的那段记忆。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由于心存芥蒂,一直在刻意地将童年的记忆淡化掩埋掉,也从来不去回忆。
“下次去上海,一定请爸爸去豫园喝龙井,而且喝个够。”
欧阳春这样想着,将茶叶礼盒往旁边推了推了,像是将陈红连同一段记忆推到了柜角,他不敢去触碰那一段记忆。
因为就在刚才,当茶叶礼盒再度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欧阳春率先想起的是陈红送他礼盒时的情景,但他刻意地回避掉了。
此时此刻,欧阳春也才猛然意识到,整个上午,陈红都没有现身,更没有来和他道别,这让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失落感和负罪感。
欧阳春心绪有些烦乱,他强制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烦心事,继续整理着卷柜里的东西。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欧阳春扭回头看去,顿时愣住了,陈红正一脸严肃地向他的办公桌走过来,随手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说到。
“恭喜所长高升,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请您在正式离开前,在我的辞职报告上签字。”
欧阳春的双手依旧停在卷柜里,意外让他一时忘了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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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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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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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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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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