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家伙做事没下限,毫无人性,更是因为一旦被他们缠上了,就好像粘上了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
游走江湖这十年,碰上类似的人和事,妙姐虽然恪守江湖术士的本份,不会主动去管,但也不会去救,有时甚至还乐得偷偷摸摸落井下石。
我也一样。
这次被这女人给摆了一道,伸手救了她的命,让我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我从兜里摸出个大钱来,放到茶几上,看着文小敏,“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大小是个仙姑,既然求到我门上,我要直接拒了你,也是不好,我给你三次机会,掷钱问卦,掷不出字,就是天意不留你,是你命不好。你可以去找徐龙韦魏葛这五位老仙爷问诊求救,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如果掷出字,那就是天生杀机,她和她所在的那个小教派都命不好。
文小敏没去拿大钱,而是直接拜倒,头紧紧贴着地面。
“老神仙,我船底清白,从不拜菩萨,您可以使唤人去海丰打听,我如今是西秦腔的当家花旦,有两相铁照身份,每年也要去县里开会。苗正平是是从张老班主那头论起来,按我辈份叫我一声大姑。”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苗正平是水耗子出身,跟你们兰彩这一脉搭不上关系,只一个辈份,你使唤不动他。”
“张老班主底子不好,被认定是戏霸,当年起捞去了香港。他有洪帮大底,挂牌拜了14号的码头,打拼成了胜字堆的话事人。五年前他派马仔以投资商的身份回来找到我,要我给他做铁肩子,联系这边的铁口草毛子,下海白相烫手货。苗正平父亲也是洪帮弟子,跟张老班主斩鸡头烧过黄纸,又在江上做了这么多年的水耗子,我就点了他一个号头。他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这边无论铁口还是草毛子都认他,张老班主过海也亲自见了他一面。可他却始终认为是我提的他,所以一直对我言听计从。”
文小敏一口气把自己的船底倒了个干净。
我皱眉看着她,用手指轻轻敲着桌上大钱。
文小敏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便不敢抬头,只那么低头跪着,后颈上沁出密密的汗珠。
兰彩出身,眼毒心狠,逢场作戏,人鬼不分。
只为了求治野鬼缠身,她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么多。ωωω.χΙυΜЬ.Cǒm
还是那句话,野鬼缠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除了我没人能救。
她另有所图!
“抬头说话,你想求什么?”
文小敏不起身,只昂起头,额上满是汗水,却不敢擦,看着我便要开口。
我屈指一弹,大钱飞出,落到她的手背上。
花。
“想好了再说,只有一次机会。”
文小敏身子一颤,咬牙道:“我不想做铁肩子,求您救我。”
“做铁肩子有什么不好?只看苗正平现在的场面,就知道你这道手子不少,多少人一辈子怕是都挣不来你一个月的挑头。”
“只怕有命拿,没命花。现在流头两巴掌,就手添饭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这五年张老班主只过了一次海,去年入籍加拿大,已经不再回港岛。”
“泥坑拔脚,太晚了吧。”
“这些年的挑头我一分没花,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往来的铁口草毛子,也都账上留名,我准备进京闯八门,给自己挣个命。可张老班主在我身上下了蛊,我要敢背叛他,蛊毒就会发作。金城的几位老仙爷,都在苗正平的生意里掺了一手,我不敢找他们。我打听过,您初来金城,跟各方都没有干系,斗败的千面胡和蒋昆生都是有真法在身的术士,肯定也是怀法的真神仙,我只能来求您。”
“张老班主还会下蛊?”
“他年轻时曾在湘西一带做过绺子,噶过一位仙娘做相好。”
这位张老班主经历还挺丰富。
这倒也不出奇。
他们那一代人,几乎大半辈子都在动荡战乱中挣扎。
能够活下来的,经历都足够写上一本书。
就比如天天坐在警务室里打盹的老曹。
但凡经历这么丰富的老家伙,个个都精似鬼滑如油,行事谨慎无比。
我审视着乖乖跪着的文小敏,并不是很相信她说的这些。
兰彩出身,逢人说三分鬼话,遇鬼讲三分人话。
她就算被野鬼缠身折磨得痛不欲生,也不应该上来就尽透船底。
太急切了。
演技有待提高。
我沾着桌上杯中茶水,在文小敏额头上划了个三字,然后伸右手,小指、食指、大拇指伸直,全都朝向前方,中指、无名指扣入掌心,翻掌朝下,在水杯上方顺时针划三圈,再逆时针画三圈,同是默念咒语。
这是解蛊最基本的化水法势。
六圈画下来,杯中水变得赤红。
确实是中了蛊。
“把水喝了,今晚住下,晚饭自己解决。”
我不与文小敏多说,起身先给窗台香炉续上三炷香,便出门去找老曹。
往外一走,就见那辆公爵王还停在院门口,苗正平靠站在车旁,怔怔看着房门这边,神情阴郁。
看到我出来,他下意识挺直身体,板着脸,目光不善地盯着我。
我便对他说:“你那位大姑今晚会住下,你不用守在这里等了。”
苗正平问:“你能治好她的毛病?”
我说:“她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觉得你挺讨厌的,不想见你,要在我这儿躲个清静。”
苗正平脸色当时就绷不住了,变得铁青,“你胡说,我奉大姑为亲长,她怎么可能讨厌我!姓周的,我不知道大姑为什么非得来找你,但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保证你就算逃到天边,我一样会找到你,杀了你!”
一个莽夫,怎么可能独霸南来货道?
这两个人倒是挺般配,演技一般的差,只顾用力,却忽略了合理性。
我哈哈一笑,把一枚大钱扔给他。
“哈哈,谁对自家亲长心怀不轨,总惦记着往床上弄?别急着否认,就算不说,可你的眼神也掩饰不住。不过你这位大姑没看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要不信的话,等晚上可以再来一趟,看个热闹。进院的时候,嘴里含着这个,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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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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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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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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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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