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起吃了晚饭。
饭菜是包玉芹带着潘金凤送来的。
两人对着我千恩万谢。
包玉芹高兴之余还哭了起来,长嘘短叹,说她一辈子多么不容易,年轻时候家穷过得苦,丈夫还是个没正事的街溜子,好容易熬到好年头,儿女平安长大,家里也有宽松了,又接连出事,丈夫死了,儿子傻了,女儿失魂,当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这回儿子结了婚,还是找得这么像样的婆娘,她就算是马上死了也有脸见老何家的列祖列宗了,唯一遗憾的就是女儿没回来参加这场婚礼,到现在都没见过她弟媳妇。
我就顺势问她何芳兵怎么没回来。
做为长姐,亲弟弟结婚,哪怕再忙也不应该不参加。
包玉芹说何芳兵又跟教授去外地跑项目现场,现在在湖南那边,实在是赶不回来了。
说到这里又叹气,说何芳兵这半年一直没着家,去学校也找不到,总说是在外地,也不知道她一个大学生,又不是当干部的,哪来那么多事天天出差。
我当着包玉芹的面掐指算了下,对她说:“你女儿这几天就能回家。”
包玉芹不由惊异,看着我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敬畏,“道长,您还会掐算呢?”
我说:“只能浅算人事,其他的不行。”
包玉芹明显听不懂,但表情上可以看出觉得我挺厉害,道:“等芳兵回家,我领她过来给您磕头。”
等包玉芹走了,陆尘音就对我说:“你就不能换一家人祸害吗?”
我说:“何芳兵当初是受到龙孝武的引诱拜在他门下,借着她同我斗法,失败后扣下不让回家,当时用的借口就是陪老师出差。等到龙孝武假装服软,才把她放回来。当时我劝过她不要再接触这些事情,好好上学。可她当时没听进去,过完年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如今龙孝武已经死了,她还是不回来,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外道术士的手段阴狠,如附骨之蛆,纠缠不放。普通人一旦惹上,很难摆脱,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我这是在救她的命。”
陆尘音冲我翻了个白眼,说:“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笑道:“我也是外道术士,这个评价自然也适用。”
陆尘音没接这句话,倒是趴在她脚底下的三花冲我“喵”地叫了一声,感觉是在骂我。
它这次来就看着不怎么高兴,时不时地扭头往自家屁股后面看,瞧我的时候眼神很是不善。
我就对陆尘音说:“你就要去道教学院学习了,那地方身边不适合带宠物,老鼠已经安置在包老婶家了,高尘花是不是也得找个地方?要不搁我这儿养着吧。我正好需要个灵兽来充实一下高人的身份。”
三花眼睛瞪得溜圆,一下跳到陆尘音腿上,拿头去蹭她的手。
陆尘音笑道:“老三很喜欢猫,只是家里不让养,我去上学就把花娘放她那里,不给你祸害。花娘,你就算看他不顺眼,也别表现出来,你看阿灰多识趣,混了个铁饭碗吧。你这样天天冲他张牙舞爪的,他现在肯说就是不当回事,要是哪天不拿嘴说,那你就离倒霉不远了。我不在这边,老三护不住你的。他这人小心眼,得罪过他的,都逃不掉,猫也不例外。”
我说:“师姐,你别没事就拿话点我,我现在这是真身,要长久用的,不会像之前那样做事了。”
陆尘音道:“这话你自己信不?”
我哈哈一笑,转移话题,“看电视,潘贵祥托人使了关系,今天我能露个大脸。”
没有任何意外,白天那场话题实足的婚礼登上了当晚的金城电视台本地民生新闻栏目。
站在周成照片底下的我,得到了足有三十秒的镜头。
用老陶支书的话来说,这露脸的时长快赶上省里大领导的待遇了。
不过,招蝶庆贺的片段被掐掉了。
因为潘贵祥托人使了钱,对面还特意给他解释了一下。
大概就是跟上面现在提倡的精神不符,要是播的话,整个栏目组都要吃挂落。
不过做为弥补,对面表示会把这一段安排在午夜广播节目,放在鬼故事这个收听率最高的栏目后面,当成本地奇闻异事来讲。
看完新闻之后,陆尘音就说:“我已经用师傅的名义发了法贴,确认你高天观外门弟子的身份,由你接替周成主持高天观的俗事,你没必要再当众显技强调你外道术士的身份。”
我说:“延寿续命的吸引力太大,提前打个预防,省得以后不好办。”
陆尘音冷笑道:“敢动这心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送走就是了,有什么不好办的。大不了这破观不要了,没这玩意的束缚,我更自在。”
我说:“黄仙姑要我照顾你,送你上学,将来毕业可以支撑高天观的门庭。”
陆尘音道:“我才不想撑什么门庭,等将来老三长大了,给她好了。她是乖乖女,让做什么就老实做什么,一看就是师傅觉得我不靠谱,所以才又找了这么个徒弟以防不测。”
我笑道:“那你得念我的好,这徒弟可是我帮黄仙姑挑的。”
陆尘音道:“要念你好也得是师傅念,我就没想过老老实实继承高天观,等我满十八岁的,哼哼,听过那句话没有,吾未壮,壮则有变!”
我问:“你十八岁之后打算去干什么?总感觉不太像什么好事。”
陆尘音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就想带她回一趟高天观,找黄玄然问清楚,我是不是只需要管到她道教学院毕业就可以了。
看过电视,陆尘音没有多呆,领着三花走了。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照常做晚课。
既然练拳挪到了早上,晚课就改成写字和站桩。
我已经能够端正写完一篇大字确保每一笔划都不会走型,养气的功夫算是小成,接下来还要继续稳固,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落笔不走样,才算是功夫到家。
至于之后还要怎么练就不知道了,因为妙姐没教我。
不过,不要紧,等我练得差不多,可以去找她问。
晚课做罢,我用何芳兵的头发和血做了个桐人。
这是之前给她治疗时留下来的。
我当然不会掐算,但想让她回来其实很简单。
陆尘音看人很准。
再怎么装高人,我依旧还是个外道术士。
电视新闻和午夜广播的宣传效果确实惊人。
半夜就有人找上门来。
我刚刚才躺下,就听到脚步声进院,便即下床推门。
那人正好走到门前,才要抬手敲门,看到我开门看着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低声说:“惠道长,我是周成在金城的朋友。”
我微微一笑,道:“葛老神仙,久仰大名,进来坐吧。”
来人正是葛修。
这老头脸上化了妆,穿着打扮成乡下进城老农的样子,身边也没带任何人,从鞋面泥尘来判断,他甚至都没有开车或者坐车,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拜访我的事情。
葛修下意识扭头往左右看。
我说:“别担心,除了隔壁小陆元君,周边五十米内没有其他人。”
葛修尴尬地一笑,道:“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要是被人看到我过来,对道长你也不太方便。”
我淡淡地道:“只要我不想,就没什么对我不方便的,进来说话吧。”
说完,转身回屋,也不再让他。
葛修麻利地跟在后面,进屋之后,还贴心地把房门关好,然后对我说:“惠道长,你是周成的师弟?”
我说:“葛老神仙有话直说。”
葛修道:“周兄弟在金城的时候,我们两个处得相当不错,他出事我这实在是心疼……”
我说:“师兄每周都会给我寄一封信,信里有在金城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隐瞒。”
葛修就是一滞,道:“那你也知道我得了周兄弟传的逆丹化元归神真法?”
我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说:“你用了这法子之后,丹毒发作,现在已经毒入骨髓,最多还能再活三个月。不过,这不是法子的错,是你练的有问题。”
葛修急道:“不可能,我完全按着周兄弟说的练的,绝对不会有错。我可以现在就练一遍给你看。”
我摆手说:“没这个必要。你想活命,我可以指点你这里的关窍。可是我为什么要指点你?你说跟师兄处得不错,可他死的时候你没在场,死了之后你什么都没做,看着他去死而无动于衷就是你所说的不错吗?”xiumb.com
葛修低声下气地道:“周兄弟当时是去祭江神。这是韦八的饭口,张美娟掌着,我本来就被人污蔑是杀韦八的凶手,所以不太好去参与这事。听说他出事之后,我也很心痛,可是祭江神本来就是很凶险的一件事情,之前我们也都劝过他不要去,等把张美娟捞出来在做,可是他也不太听我们的劝。惠道长,我的身家性命都在周兄弟身上,要说满金城谁最不希望他出事,那肯定非我莫属了。”
我说:“以我师兄的本事,肯定不会栽在这种小事上,我认为是有人在暗害算计他,你觉得谁嫌疑最大?”
葛修看着我,慢慢说:“要说起来的话,嫌疑最大的也就两伙,一个是纯阳宫,一个是想取代我们饭口的那帮人……”
我说:“不能是纯阳宫。我师兄背靠高天观,借纯阳宫两个胆子也不敢对他下黑手。”
葛修说:“那就只能是那伙一直在暗中挑拨离间,不停突袭,想要夺取地仙会饭口的家伙了。这帮人从打去年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活动,不断挑起地仙会内斗,还想引诱我们和纯阳宫开战,要不是魏解回来拆穿了这帮家伙的诡计,现在地仙会怕是已经跟纯阳宫斗起来了。”
我点头说:“我听师兄说过这事,想来想去,也是这帮人嫌疑最大。眼下地仙会解散,五个仙爷死了三个,被公家拉进去一个,只剩下你葛老神仙这么一个独苗,那帮人怕是要对你下手了。只要再除掉你,这金城江湖就再也没能各方都服气的人物,到时候他们正好趁机扯旗亮相,光明正大的争夺各饭口。葛老神仙,你现在的处境很凶险呐。”
葛修不自然地捋了捋胡子,道:“倒是这么个理,好在我现在信众多,在金城影响力非常大,那帮人应该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冷笑道:“葛老神仙,你一大把年纪了,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想法怎么还这么幼稚?他们真要动你,难道只能直接动手杀你?那帮人搞了这么久,你们地仙会做为地头蛇却连人家的毛都没抓着一只,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不仅够阴毒,而且在金城本地肯定有足够的支持,这样才能给他们提供各种便利来对付你们却不会漏了真身!有了这层关系,真想要弄你,易如反掌!要我来办这事,也不用杀了你,只需要把你以前的黑底子都翻出来广而告之一把,直接毁了你立地神仙的名头,你还有什么脸面能镇得住金城江湖各饭口的龙蛇虎豹?”
葛修听我这么一说,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道:“这个我倒没有想过,他们真要这么恶毒的话,我还真没什么好解决办法,最多也就是多加提防。可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这么提防着也不是个事儿,惠道长你有办法吗?”
我说:“想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搞个李代桃僵就是了。”
葛修虚心请教,道:“怎么个李代桃僵法?”
我说:“那帮人之所盯上你,是因为你是地仙会唯一的老仙爷,只要你活着,就会影响到他们的夺取金城江湖饭口的计划。可要是地仙会不只你这么一个老仙爷呢?”
葛修道:“地仙会都解散了,其他几位的状况你也知道,哪还有其他的老仙爷?”
我笑道:“这还不简单?你扛起旗来,宣布重建地仙会不就得了?”
葛修为难地道:“那我不是更显眼了?那伙人不得更想除掉我了。”
我说:“既然是重建,肯定需要新的老仙爷,只要这个新的老仙爷够醒目,何愁那帮人不会把目标从你身上挪开?”
葛修恍然大悟,“惠道长,你要做地仙会的新任老仙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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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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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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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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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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