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些人要聚在一起打麻将,简意极为有眼力见的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屋子里有些闷,她拎着裙子悄悄推开了阳台的门。
她喜欢看雪景,京都却不常有下雪的时候。
银装素裹的世界,世界变成完全素净的亮白色,她总是看不够。
等到身边响起一阵咳嗽的声音,简意这才恍忽感觉到这地界是有人在的。
她转过身去,目光有一种被人误闯的惶惑感。
靳砚琛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倚在一旁的栏杆淡笑望着她。
这儿的阳台连廊多柱,简意还真没注意到旁边的还有个人。
出于礼貌,她也同他笑了笑,说,“好巧,又见面了。”
他们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一回两回三回,却又像是命运安排好的似的,差一点儿也不行。
“我以为你这次又要和我说谢谢。”
靳砚琛抿了一口酒,他瞳孔的颜色很淡,看人的时候目光也疏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却浮了点儿戏谑的笑意,无端就让简意想起他们前两回的见面。
实在谈不上是多好的见面。
每回她都是那么的狼狈。
简意歪了歪头,朝着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谁叫每回见面您都帮我忙呢。”
大约是被她的笑意感染,靳砚琛也难得笑了声。
他忽地俯下身,语气带着点儿让人无法抵抗的熟捻,“那这回请你帮我个忙行不行?”
他笑的有些顽劣,衣角被风扬起的时候,身上那股浅浅的酒香晕了出来。
简意忽然觉着他也不是那样难接近,总也是有人的瞋痴怨怪,风月场里抽身出来的时候,也会侧着身眉眼落在她身上。
简意有点儿迟疑,不知道他这样响当当的大人物口中的忙是不是她应不应承得起的。
她又想起人家统共见了三回面就帮了她两回,立马就添了句,“您说。”
靳砚琛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可这姑娘眼睛一闭摆出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壮烈样子,他一下被逗笑,掸了两下烟灰,遥遥指了下里面。
“我车钥匙在那儿呢,想请你想个法子给我带出来。”
简意挑了下眉,觉得这事儿简单。
她把喝了一半的金汤力撤下,随便挑了个由头,主管就朝她挥了挥手让她先走。
还是那辆迈巴赫的车。
简意觉得靳砚琛似乎对有些东西格外偏爱点,譬如她回回见到他,他都穿同一色系的大衣。
简意出来的时候,靳砚琛正倚在栏杆上抽烟。
金属点烟器亮起雾蓝色的火焰,他咬着烟头,微微偏头凑过去,下颌线锋利明朗,又随着他仰头吐息的动作拉扯延长。
这还是简意第一回看见一个人把抽烟这件事做得如此从容优雅。
不像是抽烟,倒像是浮生借了点忙里偷闲的光阴,静静的伫看这雪色的人间。
于是她自觉的没有打扰,沉默着站在他的身旁,静待他把一支烟抽完,烟圈在青白色的上空盘旋,乃至最后一点儿消失,这世界又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靳砚琛也回了神,他视线里有一点儿还没完全抽离开的冷淡与颓然,恰好就被那一刻的简意捕捉到。
她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只见靳砚琛倾身过来,一串钥匙握在他手心,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还有点儿残存的余热,在这个过分凛冽的冬日,一点一点放大。
下雪了。
就在这个小小的四方的庭院。
盛大的狂欢乐曲还在继续,酒楼里的觥筹交错没有一刻停止,而他们,静静在这儿共同等到了一场冬雪。
简意情不自禁伸手接了一点雪,可能是她掌心的温度太过灼热,雪落在她掌心很快就化成了水,任凭她伸手在空中等了许久,也总是握不住它的形状。
靳砚琛在这时候走了过来。
他手上搭了件女士的大衣,如同第一回见面一样绅士有礼,浅笑着递到她面前,似乎没什么理由能拒绝。
“去哪儿,我送你。”
简意笑着说了声谢谢,他这样的温柔细致,眉眼里落下的缱绻总是让她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于是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人间虚妄的浮华梦,可抬头对上他眉眼,她又难说出任何拒绝的话。m.xiumb.com
后来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她身上。
两个人靠在生了铁锈的栏杆,靳砚琛问:“怎么不多呆一会儿?”
简意笑了下,说,“他们在聊威士忌、高尔夫还有沪深300,我插不上话。”
雾气笼罩着这座城,静悄悄的,她却是独一份的坦率明亮,玻璃酒杯映出浅浅一轮月色,青涩的,要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眼睛里的稚气还没消,明晃晃的野心学不会遮掩,就这样可爱又生动的在他面前袒露。
“不过呢,我觉得我可以学。”
简意举了举手机,是个购物软件,她刚下单了几本书,有经济学的,也有教社交礼仪的。这动作太亲昵,反应过来后她“咻”的一下收回手,却听得他几声轻笑,她的耳边爬上薄薄的绯红。
“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这话有些暧昧,就跟悄然爬上长空的夜色似的,隔着一层薄薄的雾,简意回头撞进他好像蓄了春水一样的眸。
她浅浅笑了下,应了一声“好”。
温度在这时候低了下来,这场闲散的有些过分的谈话也该到了尾声。
从门槛上跨过去的时候,简意还恍忽了一下,肩头的大衣就这么滑了下来,她小跑着跟在靳砚琛后面,忽然仰起头问他,“我能知道这衣服是谁的吗?”
她又添了一句:“我干洗好了送过去。”
靳砚琛在这时候垂眸看向她,他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就这样轻易的把她的心思看穿。带着一点儿纵容的笑,没揭穿。
“没谁。”
衣领簇新的吊牌被他慢悠悠拎起,他笑的玩世不恭,“就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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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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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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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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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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