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拂尘的手抖了一下:“娘娘——”
有些话说破了就没有意思,程宁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卫宴洲去了别处,王喜还费心拦她,已经是全了她的体面。
她扶着春华的手,往临华宫回。
“娘娘,陛下既然有事要忙,王公公为何不直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免得我们等这么大一会。”
她颇有抱怨。
那王喜平日看着不像是个不知分寸的,怎么今日却做事如此草率。
程宁走着,眸中清明:“你觉得王喜是个不会做人的么?”
“当然不是,皇宫之中,谁不知道王喜公公最是七窍玲珑心,可是——”
春华眸色一变,讶异:“娘娘的意思是,陛下故意的?”
难不成陛下早就知道娘娘会过来,所以留了王喜在此处,他则早就躲开了?
......为什么?
陛下明明看起来对娘娘用心得很,可是每每做事又叫人觉得,他不过将娘娘当成玩物耍弄。
这样矛盾,目的为何呢?
“娘娘,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虽然春华不知程宁有什么事会主动去见陛下,可是陛下躲着,说明他不想见。
她们就此打道回府么?
程宁站在回临华宫的三岔路口,难得地犹豫了一瞬。
不在前朝,只能是在后宫。
小虎将军虎贲,是谢念瑶母家的外甥,用了谢家的人,他应当在皇后宫中。
她若是见不到卫宴洲,嫂嫂就要在牢狱多受一些苦。
既然卫宴洲躲着她,说明大概率已经知道牢里的事。
她想到这,果断往凤鸾宫的方向去。
远远的看见她来,凤鸾宫的宫人就往门口一挡:“熹妃娘娘金安,今日不是请过安了么?走错门了吧?”
甜杏背靠谢念瑶,根本不怕程宁,神情倨傲。
往宫内瞧了一眼,明黄的步辇确实停在院中,卫宴洲果然在这。
程宁没想跟甜杏置气,她好声好气:“能否通传一声,我有事见陛下,说完了事就走,绝不耽误陛下与皇后娘娘用膳。”
“娘娘还是请回吧,”甜杏狞笑:“陛下若是想见娘娘,也不必娘娘亲自来请。”
这是实话。
可程宁今日还就偏要见了。
甜杏不去通传,她便自己开口:“陛下!程宁有事求见!”
声音是带着往常在边境打仗时的中气。
只是此时她的身子与那时到底不一样了,灌了一口风,猛地咳了起来。
“娘娘!”甜杏差点咬碎了牙,愤恨道:“即便是陛下宠你,可你在凤鸾宫撒野,我家娘娘也是可以惩治的!”
“甜杏!我家娘娘只是要见陛下一眼,你连通传都没去,怎知陛下一定不见!”
春华心疼地给程宁出气。
“你!”甜杏没想到这两人如此厚脸皮,又如此难缠。
一时间脸色青灰地僵持着。
程宁咳过了一阵,激的眼梢都红了。
可院内毫无动静。
卫宴洲躲起她来,当真是绝情。
里边没动静,程宁便站着不走。
过了好大一会儿,门扉轻动,一道人影从门幔中露出。
是披散了发的谢念瑶。
她只在中衣外罩着一件银狐氅,钗环都卸了,人瞧着有几分慵懒。
一看便是从榻上刚起来。
甜杏一喜,迎了过去:“娘娘,可是陛下被吵着了?”
“方才惊着了,”谢念瑶横扫了程宁一眼,要笑不笑的模样:“在院子里大吵大闹做什么?”
程宁收回放在谢念瑶身上的视线,福了个礼:“皇后娘娘金安。”
她握住手上那道被碳烧着的伤口,有些疼,但不碍事。
谢念瑶不叫起,又露出几分解了盘扣的脖子,纤长如玉,上头微微有个浅印子。
在夜明珠下分外清楚。
经过人事的程宁怎么会看不出那是怎么回事。
卫宴洲爱咬人,她熟悉这是牙印。
“你来找陛下什么事?”谢念瑶又将银狐氅遮回去:“现下他睡了,有什么事同本宫说。”
程宁面色不变,低垂着眸:“此事娘娘代劳不了,既然陛下睡着,我等着便是。”
现在天刚擦黑,传膳的时间快到了,卫宴洲总会醒。
“是什么品茶的小事?”谢念瑶冷冷一笑:“午前请安时,你说与陛下约了品茶,本宫方才问了陛下,可没有这件事,你假传圣意,本宫可以罚你!”
“没有吗?那是我记混了,应当是昨日品了茶。”
程宁不卑不亢地应回去。
“本宫没空与你饶舌!你若没事,那便回你的临华宫去,陛下今夜都在凤鸾宫。”
程宁微微一笑:“那便恭贺娘娘大喜,不过我没入宫门,应当不至于碍着娘娘,让我等着又何妨?”
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牙尖嘴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退缩。
谢念瑶捏紧了衣角,恨不得将程宁的嘴撕烂!
稳了稳心神,她落下一句:“你爱等便等吧!”
旋身回了屋。
一进屋,谢念瑶的表情就换上了恭顺。
她踱步到榻前,看向卫宴洲,委委屈屈地:“陛下,赶不走呢。”
原本该睡着的卫宴洲,眼中哪有睡意。
他放下窗棂上的窗幔,收回视线,程宁手中那道被灼过的红异常显眼。
谢念瑶心中嫉恨,可面上不显:“陛下为何不见?”
“瑶儿什么时候也管上朕的事了?”卫宴洲轻抬眼梢。
“臣妾不敢!”谢念瑶忙给他倒了茶:“只是陛下少有如此避着的时候,是程家的事——啊!”
话没说完,她的脖颈被人一把掐住。
卫宴洲虽然在笑,可眼中的杀意却没有掩盖半分:“皇后就是学不聪明呢。”
谢念瑶吓得浑身打颤,呼吸不畅令她双脸通红,拼命地抠着卫宴洲的手。
眼前情景让她想起一个时辰前。
——
卫宴洲会来凤鸾宫,她确实没有想到,却也足够欣喜。
他关心了几句,谢念瑶便乐的有些找不着北。
卫宴洲却说东川灾情繁杂,他出来躲懒,想在凤鸾宫睡一觉。
睡觉这样的讯号,谢念瑶怎么会放过。
她当即伺候着更衣,又给自己也宽了衣。
借着给卫宴洲按摩额头,顺势便躺进了他怀里。
入宫前,家里的嬷嬷教了许多闺房之乐的手段,谢念瑶全都使上了。
卫宴洲当时还笑着刮她的鼻子,唤她小瑶儿,说还是她知情趣,不像程宁。
这人乃九五之尊,笑起来的俊俏令谢念瑶当即找不到北。
他言语种带着对程宁的嫌弃,这更让谢念瑶开心了。
抓着这个机会,当然要给程家使使绊子。
因此她犯了蠢,迎着他的话道:“瑶儿的好处多的是呢,陛下,程宁再怎么也是罪臣之女,程家早就该死......”
话音落,她没看见卫宴洲的眸底闪过一抹如同鱼儿上钩一般的愉悦。
紧接着她的脖颈被重重咬了一口!
谢念瑶当即就醒了,慌忙退开在床上跪下来:“陛、陛下!”m.χIùmЬ.CǒM
“置喙朕的决策?”卫宴洲狞笑着:“觉得朕偏驳?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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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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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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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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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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