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恒平静地起身,柯函跟祝明承主动让开位置,他抬眸就看见了一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驯气息的少年人。
确切一点来形容,对方看起来更加像个社会青年,而不是像他们这些学生的同龄人。
柯函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他在退了两三步以后,又重新压回到了沐恒的面前,半拦在沐恒的前面,有点警惕地看向那个喊沐恒的人。
“柯函,让一让。”
沐恒被柯函的动作弄得无奈地勾起嘴角。
柯函侧身去看他,眼睛里充满了询问。
那一刻,他跟沐恒对上了视线,不知道电光火石之间交换了了一点什么内容,但是沐恒不着痕迹地往他的侧腰上按了一把,柯函瞬间应激反应地往旁边一撤,差点就出声了。
“沐恒。”
沐恒答应了到:“哎,我在这儿呢。”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在那个喊他名字的人瞬间戒备的视野当中,脚下一个点弯,转身面对着柯函,帮他把有点滑落的外套给重新整理好,还他妈的顺便对了一下拉链,对的很仔细,甚至沐恒还弯了腰。
柯函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沐恒一边对那个设计时尚但相当反人类的拉链一边戳了一下柯函的肚子:“别闹。”
远远看到这边不对,正在往这边走的白笑:“……”
“楚白月”
楚白月:“你想送他们一起去见我爸吗?”
白笑纠正到:“是楚老师。”
楚白月:“……”xǐυmь.℃òm
是你的楚老师,在家里他可还是我爸爸呢。
沐恒会这么温柔低姿态地帮别人还他娘的是一个男人拉拉链,这件事情,那群不良的混混们是真的没有想到。
好歹也是叱咤过一年光明的人,甚至差一点都被好几个混混群体老大看上准备培养他做接班人,当时为了一个沐恒几乎都要打起来。
然而,下一秒,更加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沐恒轻笑了一声,终于捏住了细细的秘银拉链头“哗啦”一下拉链就被拉到了最顶端。
柯函都被他给拉懵了。
他的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愕然地看着对方,似乎是在用一种无形的语言询问对方:你干什么?
沐恒直起腰,伸出手,摸了摸整个人被包裹在他的外套里的柯函的脑袋。
他笑着,满意地离开了原地。
徒留柯函整个人被套在沐恒外套里,连手都被一起裹着,仿佛一只形状诡异的奇行种。
“你……”
“嗡”
剧烈的震动响起,柯函的动作都被自己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给绊了一下,他停住了动作。
事实上,他的手机一般情况下都是静音的,别人的电话根本打不进来。
但只有一个电话是例外。
因为给那个电话号码,柯函设置了特别关心。
是柯女士的电话。
她新年的时候都没有回安河,只是给他发了很多的照片。
有雪山有草地有荒漠戈壁……柯女士穿得美美的,偶尔还骑一骑高头大马或者骆驼,似乎过得很开心。
她开心就随她吧。
柯函是这样想的。
城市里的新年表面上没有乡下郊区那么重的味道,但是跟柯函在国外比起来,其实已经很有感觉了。
还是那种特别明显的肉眼可见的冷清。
沙县小吃沙县小吃回老家过年了,兰州拉面兰州拉面也回家过年了。
甚至连沐恒都提前一天跟他打了个招呼,去了他的外婆家过年。
只有柯函一个人,在这座他名义上的“祖籍”或者“故乡”里,独自回忆品味着短短的几个月时光。
他当时接完他妈的电话都差点哭了。
因为柯女士好像跟一群人待在一块儿吃过年的羊蝎子火锅,身边的环境热热闹闹的,很是嘈杂。
她说:她是在草原上的一户牧民朋友家里借宿呢,他们很热情,听说她身体不好,还专门换了招待客人的大海碗奶酒,给她用小盏子乘马奶茶喝,说这很滋补身体,让她慢慢喝,不要呛到了。
柯函忍着酸涩感,对他妈叮嘱了几句以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人总是要长大的。
而成长总是难以避免地跟离合悲欢联系在一起。
他要学会适应。
然而,适应着适应着,柯函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想到冰箱里还放着沐恒给他提早准备的几碟“年夜饭”。
半大不小的黑猫们在房间里四处游荡,仿佛它们就是这片天地的幽灵之王。
只有“白手套”,它好像有点饿了,跑过来找到柯函,在他略显单薄纤细的脚踝上蹭过来又蹭过去,撒娇似地……“呜呜”叫。
这群猫可能彻底被它们的奶妈“五花”给带跑偏了,始终都没能像普通的猫咪一样,学会“喵喵”叫,学会高冷得像个主子,学会弓背炸毛。
“白手套”伸出有倒刺的舌头跳起来抱着柯函的膝盖下面舔了舔,柯函垂眸望了他一眼,忽然间有点难过。
“你看沐恒平常那么喜欢摸你,结果他拍拍屁股就回家过年了,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来……”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
但是这里反正都没有别人,柯函说什么都只有一无所知的小猫咪“白手套”知道。那当然是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哪怕他现在胡言乱语也没有人会来管。
被柯函举起来的“白手套”瞪大了黄澄澄的眼睛看着他,它长长的尾巴来回扫动着,旁人估计要看一会儿才能看明白,它是在艰难地模仿一只狗来讨好它的主人。
虽然它只是一只小猫咪,但是它还是希望这只眼睛有点奇怪但意外地漂亮的两脚兽能快乐一点。
毛茸茸的尾巴扫在柯函的膝盖上,软软柔柔地又有点勾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雾气渐渐聚集,到了最后,还是难免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里不争气地朦胧了。
“滴”
在眼泪几乎要落下来的那一刻,柯函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车喇叭响。
很稳,还带点沉闷。
“喂!”
是谁家的车啊?
柯函把“白手套”抱进了怀里,还没有起身就听见楼下是沐恒在喊自己“柯函!下来到我家去过年!我外婆都准备好了!”
后来柯函真的跟着沐恒去了他外婆家过年。
司机把他们送到山脚下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口上,然后目送着他们走上了完全就是泥土路的山道。
对方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但是如果是一个有钱人她执意要住在这种路通往的地方的话,确实是一件特别值得奇怪的事情。
不是吗?
不过,那次在沐恒外婆家过年的经历让柯函相信了沐恒的家里确实“只是”开番薯干皮革厂的暴发户而已。
因为正常的有钱人,应该不会像沐恒的外婆这么接地气,更不会自己亲手种马铃薯,种完还会忘了带小锄头用手挖泥,挖两个马铃薯来炒肉。
一群小黑猫在狗群里融入的很好,一下子就玩没影了。
柯函不知道沐恒跟那些看起来就很蛮横的人说了什么。
只是中间沐恒好像回头指了他一下,脸上挂着随心所欲的笑。
结果,就看见那群人里的某个老大气质的家伙,他瞥了柯函一眼,发现柯函也在看他。
于是他就更加丝毫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柯函,目光自带挑衅,最后举起手来给柯函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柯函:“?”
这个国家的不良少年青年好像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
他们一群人最后被准备收场走人的救援人员给一起拉走了。
天阁市的地铁凌晨两点到五点停运,给管理人员足够的检修巡线时间。
这一场火烧下来,柯函他们大概就混到了一点多。
一点多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最近的地铁口,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由于楚白月跟白笑的体质太差,最后这个念头就被他们强制搁浅了。
大家先去了一趟医院,接受一下身体检查。
走之前,白笑给无人机组群下了一个“回库”指令,数量庞大的无人机群带着灯光同一时间骤然腾空而起,就好像天上多了一条银河。
他没让无人机关灯,因为反正“入库”指令的最后一个小程序就是关灯,差不多得了。
中间坐在车上,他们还因为未成年的事情被司机师傅跟跟车的工作人员教育了好久。
后面到医院他们继续接受教育,特别是沐恒,他差点被给他检查的医生给活活说死在检查台上,因为他之前被爆火乍其实已经炸得内脏轻度出血了。
沐恒还是跟柯函勾肩搭背很没样子活蹦乱跳地见的医生。
后果可想而知。
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身强体壮,就什么都敢做的年轻人了啊!好吗?!
也不知道那个跟着他们的工作人员到底在医生耳边说了点什么,才让对方平静下来,勉强表现得温柔一点。
态度是变得温柔了,但是沐恒要挂的药水,要过的流程那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少。
一圈片子拍下来,终于被证明没有骨折骨裂骨质疏松问题的沐恒还是被迫挂了大半夜的药水。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自从幼儿园毕业以后,就基本上都没有生过什么病。
哪怕是在隔壁光明潜伏的那段时间,晨昏颠倒作息紊乱,他也能在通宵以后的第二天在被人堵巷子的情况下,打完架出巷左拐,在早餐店里点一碗实际上没多少肉的鲜肉小馄饨,慢条斯理地就坐在那里吃。
楚白月跟白笑越熬夜越精神,但祝明承跟沐恒柯函他们几个又不一样,他们也熬夜,但是没有楚白月两个那么无敌。
等柯函被楚白月推醒的时候,药水已经挂完的沐恒揉了揉被他靠了好几个小时的肩膀。
他说:“我们现在回去,刚好不会迟到。”
楚白月:“……”
这他妈迟到的事儿吗?
他们回天阁二中的时候,还专门避开了最大的入校门口,而选择了另外一条走得人比较小的小路。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几步就发现一身运动服的楚校长,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三合板钉成的只有三条腿的椅子上,那把椅子的拼接部分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就非常的不美观。
楚白月的眼睛在看到那张椅子的时候,有一秒的凝滞。
他坐的是她小时候跟他一起学手工做的椅子,全都是她自己钉的钉子,第一版的成果是坐的人如果不留神的话,就会被勾破衣服裤子。
后来被她爸最后修改补救了一下,最后才成了现在的样子勉强能坐。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她爸会在这里啊啊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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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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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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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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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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