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声音忽然间好像失去了力气,带着无能为力的虚无缥缈。
一条条全新的震惊或者爆料的消息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在短短的几楼之内,话题的方向就仿佛朝着不可预料的恶毒方向飘了过去。
哎,你们不是安河人,所以你们不知道,那个异瞳外国学生买冰淇淋,他背后就是个看精神病的地方。
他是从那个地方出来吗?
精神病?精神病怎么能进安河一中?
还不是因为国际友人咯。
话题越来越歪斜。
沐恒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按住了柯函的肩膀,问他到:“你……”
柯函咬紧牙关。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去掉标签的药物,然后缓缓地从里面倒了一颗胶囊出来,送到了嘴里。
等药完全被吞进了肚子里,柯函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方言皱眉看着柯函,开门见山地就问了:“你为什么要戴着黑色美瞳?”
柯函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沙哑。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被人重新推回无尽的黑暗深渊当中。
方言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温柔的表情,他好像完全能够理解柯函的意思,抢在李涛他们骂骂咧咧开口之前踹了他们一脚,瞬间转移掉了他们的注意力。
“卧槽?”李涛被踹得猝不及防,傻傻地望了一眼方言,“方言你干嘛?!”
方言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他,反而是对柯函说到:“我们都在网上见过你的眼睛了,它很漂亮,虽然跟别人不太一样,但是这都是正常的。”
沐恒观察了方言一会儿,他能看到同情的痕迹。
然而,方言对柯函的同情跟他对柯函的同情又不太一样……因为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吗?
脑海当中的灵光一闪而过。
沐恒握住了柯函还在颤抖的手,对方言说到:“我有一个问题。”
方言:“你说吧,但是我未必会回答。”
沐恒闭了闭眼睛,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对方言掌握的全部信息资料。
他问到:“你从安河实验转到临山附小,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方言心灰意懒地瞥了沐恒一眼,微微勾唇道:“你很敏锐。”
李涛感觉不太好,因为这件事情其实他们当初的那群狐朋狗友的知道,但是平常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出来说的,因为那是方言的心结。
很久以前的方言,其实是他们荷花滩一大帮孩子里唯一的异类,打小就聪明,还听话帮妈妈收拾夜市里生意,作业成绩都名列前茅,实打实的邻居家的孩子。
但是,他最后终于还是跟大家变得一样了。
平庸无能到老师都怀疑这学生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胡作非为起来让人闻风丧胆。
“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言的嘴里还在咀嚼着黑色的珍珠粒。
李涛急了。
他们虽说跟方言不算特别关系亲密,但是好歹也是开裆裤的交情。
袖手旁观就任由让方言在他们面前把自己血淋淋的伤疤剖出来给别人看,他们做不到。
脑子看起来不好使的小混混们,他们也有自己坚守的温情与道义。
李涛情急之下就是一通骂娘:“闭嘴!”
另外几个朋友也纷纷出言劝说阻止。
方言瞥了他们一眼,乐了。
牙齿上还沾着黑色的珍珠粒残渣,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用舌头慢慢地舔掉了。
“我当年在实验跟颜钊是一个班的学生。”
方言看着握住情绪异常的柯函的手的沐恒,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点点奇怪的羡慕之情。
如果当初他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可惜,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是没有如果的。
“我是第一,他是第二。”
“然后有一天,我的书包里多了一个小钱包,那个钱包是当时我们班一个女孩子的。被查出来的时候,我都傻眼了。”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竟然会跑到我的书包里。”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了,只有一个人有机会随便接近我的书包。”
“那就是颜钊。”
“我们是朋友,第一第二做朋友,这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沐恒看着他,插了一句嘴:“你就因为这件事情跟他打了一架?”
方言的眼中暗含惆怅。
他说:“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确实只是个开始。
从方言开始,所有家住荷花滩的同龄人几乎都受到了伤害。
“第一个出现的歧视言论是关于我父母的职业,他们是夜市上卖卤大肠的,我也经常帮忙做准备。于是,他们说我家里都是猪粪,我身上也臭烘烘的,比垃圾场还要糟糕。”
“然后发展出来的就是我们几个家里在荷花滩夜市做生意人家的孩子,他们说我们都不爱干净,家里环境也差……”
“各种莫名其妙的恶言恶语就像大山倒塌一样压在了我们的身上,压得那个时候还太年幼的我们喘不过气来……”
沐恒感觉到自己的手骤然一痛。
柯函的情绪变化有点大,他没有控制住就只能攥紧了距离他的手最近的沐恒的手,勉强抚慰空洞的内心。
他真的满怀恐惧。
但他却选择了背负着无限的恐惧,以强大的勇气活下去。
方言遭受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一些事情。
这种事情,绝大多数人或许只在故事跟新闻里见过听过,总感觉距离自己很遥远。
太遥远,而不真实。
方言讲完了,抬起头看向沐恒。
空气突然安静。
“我把我看到的那个跟别人造谣我妈是站街女的男同学给打了一顿,于是我背了一个处分。”
“那时候年纪还太小,又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的。”
方言顿了顿,低着头,好像透过那杯奶茶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但是,我也不算真的傻到家了,至少在最后我还是发现了,原来我的同桌,我第二的好朋友,颜钊同学,他一直都在嫉妒我的第一。”
“现在想想,我甚至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为了让我离开,让他成为第一,而推动了那些恶心的偏颇的言论的出现……”
沐恒平静地听方言颠三倒四地将自己的经历说完。
他将自己的手机在修长的指节间来回翻转了几次,最终停在了一个位置。
“你们如果现在开始认真学习,还是有救的。”
顿了顿:“我不希望你所说的事情再发生了,你愿意帮忙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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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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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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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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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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