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起了个大早,把家里的玻璃碎片和各种各样的垃圾都清理干净,刚转身进厨房想看看粥有没有煮好,就听见楼梯上的声音。
她系着围裙出去:“纪小姐,你起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
纪绣年笑着说:“早上好。我习惯了,睡不着。”
“哦,那你稍等一会啊,早餐还没好。”
“不着急,我出去买点早餐也可以的。”
“那不行,早餐喝咖啡三明治啊?那些东西是西方人喜欢吃的,咱们啊,还是得喝粥。”
纪绣年说了声谢谢,往楼上看一眼:“她…还没起吗?”
刘阿姨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出来:“周小姐啊?我不知道,一般早上她不喜欢被人叫的。要不你上去看一下?”
“我?算了…”
纪绣年有些无奈,不知道在她心中自己到底跟周琅什么关系,这么早去周琅的房间叫她起床并不合适。
等早餐的时候,她开始看机票。
她来的时候太匆忙,只订了一张票,根本没订返程票,现在赶上龙卷风,如刘阿姨所说,航班全部取消了。
刘阿姨端了粥出来,眼尖地瞧到她的页面:“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几天你走不掉的。安心待着吧。”
“嗯…我等会出去订个酒店。”
“去住酒店干什么呀!家里有的是空房间,我跟你说啊纪小姐,你可不要花这个冤枉钱,你们年纪轻,就是大手大脚惯了,多攒点钱养老啊!而且你相信我,这个时候酒店里肯定住满了人,你想啊,航班停飞,多少人都走不了啊。”
阿姨絮叨又热情,在她口中,纪绣年也成了不懂事的年轻人,完全是在乱花钱。
纪绣年失笑,终究还是问:“可在这里不方便…”
刘阿姨笑眯眯地说:“不方便什么啊?不是朋友吗,朋友来做客,当然得好好招待了。再说了,周小姐在养伤,你多陪陪她啊。”
她是瞧不出什么其他的,就是觉得啊,两个长得好看的人在一起,怪赏心悦目的,再说了,纪小姐来了以后周小姐还多喝一碗鱼汤啊!
纪绣年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笑笑。
刘阿姨说着说着又开始老生常谈,充分体现了华夏中老年女性喜欢催婚的本性:“纪小姐,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Χiυmъ.cοΜ
“嗯,什么事?”
“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劝劝周小姐,让她早点结婚成家啊?”
“…嗯?”
“我寻思着她一直这么单着也不是事儿啊。说句不合适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小辈。我看她一个人,心里怪难受的。”
纪绣年低下头:“这…我帮不了。”
“哎呀,你试试呗,有合适的给她介绍一下。”
“我真的帮不了。”
“没什么帮不了的…你不晓得,她最开始还假结婚过,还是个女人,我瞧那个人一脸刻薄相,后来结了婚也没见她来过。我就问周小姐啊,她跟我说她是假结婚,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你说说,这些年轻人啊,怎么就这么喜欢瞎折腾呢?”
“她喜欢单身,也不要紧的…”
“胡说,我跟你说,周小姐是个热闹人,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窗边坐着发呆。”
纪绣年愣了下。
所以春去冬来,寒来暑往…她平安康健,却始终不快乐吗。
“就这么说定了啊,有时间你帮我多劝劝她。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孩子,交给你了。”
纪绣年哭笑不得,简直招架不住:“我吃完了,出去走走。”
“小心外面又刮风啊!”
“没事。我出去看看。”
-
周琅起得稍晚一些。
刘阿姨正在择菜,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周小姐,起来啦?粥还是温的,我赶紧给你盛一碗。”
她嗯了声,四处看了看:“房间里都检查过了吧?”
“都检查好了,阳台的玻璃门碎了,我联系了人晚点上门来修。”
“嗯行…对了,二楼最里面那间呢?”
刘阿姨在厨房里忙碌,没听清楚,随口一答:“都看了,你放心吧。”
周琅点了点头,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刘阿姨端了粥和鸡蛋出来,感慨着说:“纪小姐起得真早,我说外面酒店肯定是满的,她不相信还要出去看看,我看她等会肯定要回来。”
周琅剥鸡蛋的手顿了下:“是嘛…”
“那肯定啊,我侄子就在酒店里当保安,这个时候他们酒店就是爆满,肯定订不到的。”
“…嗯,也是。”
叮咚。
门铃在这时响了。
刘阿姨站起来敲门,热情又亲切:“纪小姐,你回来啦。”
纪绣年看见她的笑容,下意识点了下头:“嗯,我回来了。”
周琅下意识看过去。
像是轻轻叩动时光的心墙,走了那么多年的风雪,有人提着一盏灯说,我回来了。
她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语气清清淡淡:“我今天要出去工作,刘阿姨,你陪着她转转。”
刘阿姨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周小姐,你今天去工作啊?”
哪怕这时风停雨歇,可乌云依旧堆积。
“嗯,我中午不回来。你推我出去吧。”
经过纪绣年时,她轻轻点了下头:“你安心待着。”
——这里留给你,不用局促。
-
工厂里之前出了事故,始终没人安抚。
周琅早上接到乐城的电话,说她伤势不重已经瞒不住了,那就不瞒了。
她过去看了看,给薛以凝打电话,跟她说明情况。
薛以凝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你那边天气不好?是不是台风登陆了,这个天气你就不要出来了。”
“没事。我有司机接送的。这边的人都回国去抢一杯羹,没空理我。再说了,出了事故以后工人心里都不踏实,需要有人给他们定定心。”
“好了,我知道你守诺,可你总要选个合适的时候吧,早点回家啊。”
周琅笑了笑,挂了电话。
前方路面雨水堆积,车开不了了。
司机把轮椅拿下来,撑着伞,上了人行道。
天快黑了。
周琅却不着急,哪怕雨丝被风吹着扫到她脸上:“你慢慢走,注意安全。”
她的目光停在雨幕中,似没有焦点般的,想着工作,又想着一个人。
全然没注意到有人撑着一把黑色大雨伞,飞快走过来,停在她面前。
纪绣年呼吸起伏,发尾是湿漉漉的:“这种极端天气,你应该早点回来。”
周琅愣了下:“嗯…你怎么出来了?”
纪绣年没说什么,直接把黑色大伞递给司机,推着她的轮椅往回走。
到了家里,她和她的衣服都湿了大半。
刘阿姨匆匆忙忙跑出来:“啊呀,周小姐,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万一伤口发炎怎么办啊,快来快来,就在楼下洗澡,咱们也别折腾上去了。”
她进浴室给周琅放水,出来叮嘱纪绣年:“纪小姐,要不你去周小姐房间里先洗一下吧?”
“不了…”
“你去吧,小心着凉,”周琅指了指轮椅,“我不方便。”
纪绣年被刘阿姨推上楼梯:“纪小姐,赶紧上来,淋了雨会感冒的啊。”
周琅的房间没有上锁。
门一推就开,纪绣年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我没有干净衣服了…”
“这还不容易,拿一套周小姐的衣服先穿着!”
“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
刘阿姨站在楼梯口喊:“周小姐,纪小姐没有衣服穿,穿你的可以吗?”
“她随便穿。”
“好了,我就说可以,我给你找一套新的。”
纪绣年怀里被胡乱塞了好几件衣服,刘阿姨急着去看楼下浴缸的水,把她一个人扔在房间里就走了。
卧室是相当私人的空间。
浴室更是,纪绣年一推开门,就看见墙上挂钩上的内衣…应该是早上刚换的。
她低下头,打开龙头,简单冲洗。
沐浴露是淡淡的西柚香味,很好闻,泡泡一冲就散了。
光洁的瓷砖上水雾朦胧,隐约映出一副女性的成熟身体,曲线流畅,丰硕得宜。
水珠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滚落,沿着背脊往下,到腰窝时短暂停滞,再继续往下,顺着腿部线条一路流淌下来。
她很快洗完澡,换上周琅的衣服。
全新没穿过的内衣,崭新的裙子。
总体来说很合适,除了胸前略有些紧绷。
顾不上那些不适,她从浴室里出来。
下楼后,刘阿姨给她端了碗姜汤:“纪小姐,你这这里帮我看看周小姐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要出去一趟,刚我侄子说家里进水了,要命喽…”
纪绣年点了下头:“嗯。”
她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知道吹风机在哪里,只能拿毛巾擦着未干的,尚在往下滴水的头发。
“刘阿姨?”
一楼的浴室里传来了声音。
纪绣年犹豫着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是我,怎么了?”
“我的浴袍刚掉地上了,湿了,能给我拿一件新的吗?”
“…好。在你的卧室吗?”
“嗯。”
纪绣年再次进她房间,拿了一件浴袍下去。
她站在浴室门前问:“放门口你能拿到吗?”
“拿…到。”
隔着水汽的声音十分含糊,叫人听不清楚说得究竟是拿得到还是拿不到。
纪绣年推开门进去,浴室里水雾弥漫,倒是看不清那些不该看的。
她隐约看到周琅坐在浴缸边上,披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谢谢。”
纪绣年看她扶着墙壁要站起来接浴袍,上前一步递给她,下意识托住她的手肘:“你…你可以吗?”
周琅低着头,没说话。
纪绣年抿了下唇,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你要是站不住了,就在我这边借点力吧。”
说完她换了个姿势,离周琅更近了,让她能靠着自己。
周琅把身上那块湿漉漉的浴巾脱掉。
纪绣年低着头,只看见她纤细的脚踝。
浴袍也很快穿上。
纪绣年往后退了一步,环过去把浴袍的带子拉到前面,在她腰上轻轻系了个结。
“好了。”
纪绣年转身。
周琅轻声问:“你为什么来?”
浴室里水汽也快要散尽了。
无法为自己这趟出行找理由,也没有办法撒谎。
放不下她意外受伤,放不下她的企业被别人鲸吞蚕食,放不下她在暴风天气外出不归。
纪绣年垂下眼睫:“放不下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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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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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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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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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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