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边似乎很吵,背景杂音很重,没听清遥行开口第一句说的是什么,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温立说让我们去大市街,你知道吗?”她用词踌躇谨慎。
“嗯,知道。”他好像又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话,对方语气不满,却又不甘愿得同意。遥行听到他说知道后,松一口气,要是上官尚没提前说,那她估计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忽然,他的声音一重,毫无缝隙得传过来,贴她在耳边说:“你在什么地方?我这边快忙完了,一会儿去接你。”
遥行被电的心乱如麻:“……唔,不着急,你慢慢来,我走到康宁巷得那个十字路口等你,那边方便点。”
“那行,你要是先到了就在路牌下等一会儿。”温立没太推让。
挂了电话后,遥行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得打出“温立”两个字,小心存储在电话卡里。
走到街口还有不短的一条路,按照她平时的速度得走个二三十分钟,今天不一样,走起路来都带风。
距离过年还有十几天,街上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厚了,小红灯笼挂在干树杈上,在喜庆得气息中平添了几分俏皮,光秃秃的冬日树干瞧着也不那么冷清了。
遥行一路快步走,等走到时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本以为会在街口等等他,不料那人早早等在那里,身子斜倚靠着摩托车旁,摆弄着手机,两条长腿很是显眼。
姿态懒散不羁,细看之下会发现裤腿边缘有几点泥泞,还湿着,应该是刚溅上去的。
她走过去,拘谨的打了个招呼,踢踢脚边石头子说:“我们走吧。”
温立没动,不着急的递给她一杯热饮:“刚买的,你们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喝这个吧。”
按理来说,她当下就应该察觉到这句话的内里含义,可当时的气氛真的太温暖,让她一头栽进去,什么都顾不得想,只一心毙溺在这种柔情中。
“谢谢。”遥行一手接过来奶茶,一手拿过头盔,坐上车子。
路上劲风不断,人群拥堵,大市街又是处于橦县得中心地段,鲜少有的大型玩乐城和超市都在那里,每逢过节过年,基本上都是水泄不通。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摩托车的烟囱一直在震动,遥行抬手扶正了头盔,好奇问他:“你这样骑摩托车上路,不会被抓到吗?”
他视线注视着红灯数字变化,语气很淡说:“橦县每个月有特定的日期查,算好日子避过就行了。”
“哦。”她沉默了一下,没话找话说,“那你知道上官尚一会儿要干嘛吗?”
“上次艺术节姚影被他害的记了个过,就一直躲着他,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说上话,他今天想道歉。”
“他以后放弃追了?”
遥行蛮希望上官尚放弃的,毕竟追姑娘也得先摸清底数才行。
姚影学姐有男朋友,还是从初三就好在一起的,不过是对方中考失利,遵从家里面安排去外面当兵去了,现在俩个人处于异地恋。
乘虚而入得插足别人的感情这件事,在遥行看来实为不耻,还是劝劝傻白甜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好了。
“不是,他是想走迂回路线。”他有问必答。
说话间,数字变动到绿灯,车子发动,饶了很大一圈后才到绿滋源。
进去后,上了二楼,一眼就瞧见上官尚和姚影俩人。
桌子中央放了一个草莓蛋糕,草莓尖尖上还特意淋了一层芝士抹茶,看着诱人极了。
就是坐着的俩人脸色都不大好,遥行回头看了看温立,不敢妄自前行。
“没事,你过去,不然上官尚可能还会冷场。”他说。
“好。”
得到肯定后,她缓缓心态上前走过去。
“学姐。”
姚影在低头看手机,感觉到眼前有阴影交叠,抬头一看,惊讶笑道:“遥行,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好意思指指对面的上官尚,说:“他叫我来的,说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应付。”
原来是这样,姚影胸中有数的挑眉,冷眸道:“他还应付不过来?差点没把我气死,说什么出来是为了道歉,我真是脑袋塞驴毛了才会信了他的鬼话出来见他。”
话是对着遥行说的,可话里话外数落的是谁都一清二楚。
上官尚对于她这种口不择言得行为实在无语,分明是她刚才不讲理的。
温立坐在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来了一个草莓蛋糕,和桌子上的这个一模一样。
遥行眨眨眼,当做不知情,看向上官尚问:“你刚说什么了?”
“我......”欲言又止,上官尚顿了顿,臊眉搭眼地说:“我的错我的错,不该和您顶嘴。”
姚影脸色稍霁,身子扭正,屈指敲敲桌子,正色道:“上官尚,艺术节的事算揭篇儿了,但是你以后别再到我班上找我,也别再得了空儿就堵我。
我也要上学,考大学,真没时间分给你瞎胡闹的。”
话说的很直白,遥行在旁边听着都有些无措。
上官尚眼底有怔色,不过消失的很快,稍纵即逝,贱兮兮的啧了一声。他伸手推了推草莓蛋糕到姚影面前:“行了,我知道了,保证以后绝对不为难你。”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姚影面上不虞,就势拿起透明小勺挖了一勺蛋糕,对遥行扬扬下巴,“愣着干嘛?吃啊。”
温立捏着后脖颈僵硬处,缓缓开口:“我们两个不吃甜点,给你们女生点的。”
“好。”她慢慢点头,眼睛圆的像个兔子。
期间遥行和姚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上官尚那小子见缝插针的说话,唯一沉默的只有温立,也不是说不说话,只是对于他的性格来说有些反常。
他是那种不会让人尴尬的人,温温和和如暖玉,有心无心的交谈总能不费吹灰之力把气氛缓和起来。
上官尚叫他来也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xǐυmь.℃òm
今天却明显揣着事一样,眉头时不时的皱一下。遥行留心观察着他,坐姿随意,羽绒服拉链拉开敞着露出里面黑白格的棉绒毛衣,是圆领的,弧度顺滑完美,恰好卡在凸出的锁骨上。许是店里暖气太足,嗓子有点干,他咳了咳,喉结上下滑动,额头上的短发凌乱,挡住了眉毛。
一些微长的头发甚至搭在了睫毛上,随着眨动轻微缭动。
眼睛清黑,略过抹沉色,是遥行看不懂的情绪。
她混着草莓蛋糕得甜意,偷瞄了下旁边上官尚和姚影正拌嘴,无暇顾及这边,悄声问温立:“你袖口上怎么这么多泥点子?”
他放下手机,抬手看了眼,轻轻蹙眉,恍然道:“可能是刚才买东西的时候蹭到的吧,没事儿,回去洗洗就行了。”
“嗯。”她咬着塑料吸管喝了口奶茶,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要是能和邹岩一样什么话都能蹦出来,不会冷场就好了,遥行搅着奶茶尤为苦恼。
……
“遥行,你文理分科选的什么啊?”姚影撇过上官尚,突然问她。
“理科。”
“我还以为你和邹岩一样,都要选文科呢,没想到开学咱还能在一起啊!”
见上官尚绞尽脑汁得想掺和进来,遥行嘴角弯了弯,压下笑意:“没办法啊,我文科地理图压根就看不出来,那些季风规律也总是混乱。”
“确实。”姚影瘪嘴赞同,压力山大得叹口气,“我现在就是这样,背不住那些东西,它住不进脑子里我能怎么办?”
上官尚轻松道:“慢慢来呗,反正才开始。”
姚影用力戳了下小蛋糕,面无表情幽幽道:“你们是才开始,我开学就要倒计时了,再接着就是誓师大会,无穷无尽的考试周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试卷报纸~”
彼时遥行还感觉不到太大的学业压力,高一和高二之间似乎差着需要飞跃一般的鸿沟,前者还没适应高中生的身份,后者就已经开始处于一种焦虑状态。
但后来上了高三之后才发觉,之前那两年的课业紧张只是小打小闹,以前不在意的时间流动成了让人夜夜挑灯的紧迫感。
......
“所以,你再来找我,试试?”恨恨的语气,她一句话堵死上官尚想说话的欲望。
见状况不对,温立适宜说话,岔开话题问:“唐欣有说你的记过怎么撤销吗?”
“没说。”姚影顿了下,“但我估计应该没关系,只要不记在档案里就无伤大雅,到时候毕业了她总不能拦着我不让我上学吧。”
学姐是成绩在年级里面名列前茅,这个方面毋须多担心,说起来遥行其实更忧心的是上官尚,作为一个特长生,要是回头牵连到艺考那可真是断掉了一条“康庄大道”。
“上官尚,你呢?搞砸了校庆,学校就让你打扫卫生吗?”她问。
“我也记了一个过,大过,唐欣说要是再有下回‘提头来见’。”
当然,‘提头来见’是他加的。
遥行:“......”
蛋糕吃完,姚影作势要走,亮亮钥匙,问遥行要不要一起走,冬季天黑的早上官尚想再留姚影一会儿却也只能作罢。
即使还想再待会儿,可她没有适当理由,出于胆怯,她点头和学姐一起走。
俩姑娘走后,他俩又坐了会儿。
上官尚抓抓头发,叹口气:“你说我还有戏没?”
“不知道。”温立懒懒斜眸。
上官尚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挑眉勾肩说:“你刚才不是买年货去了吗?又不是去打架,干嘛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
温立倏地被逗笑,骂了句:“滚蛋。”
“嗳,我听梁姨说明静要回来,真假?”
他敛住笑,平静点头,言简意赅道:“是。不过要到高二,现在还回不来。”
上官尚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在橦市上的好好的,干嘛突然回来?”
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画圈:“不知道。”
“你去参加竞赛的时候碰上了?”
“嗯,在竞赛班里遇上的。”
“好乖乖,你俩可真是孽缘啊。”
温立眸子垂着,目光淡淡扫过上官尚,他立马噤言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不过啊,兄弟,真不是我说,明静这人还是不要太上心。”上官尚意味不明的拍拍他肩。
男生蹙眉:“你在说什么?”
上官尚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回他:“你可真是不开窍!”
温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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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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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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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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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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