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质鲜嫩,表皮酥焦。
遥行吃完后默默评价,火堆上的火还在燃着,烧烤摊已经被撤下去了,上官尚和邹岩两个人吃的肚满腰圆,早就一人一边躺在借来的毯子上休息。
天色完全黑透,遥行抬眼看了看,黑色的夜幕上没有一颗星星出来,就连月亮也只是朦朦胧胧发着光。
歪歪斜斜得铺满沙地,她抬腕看了下表,已经是九点半了,往常这个时间已经和周公约会去了。
遥行不是一个会在学习上特别用功得人,只是中规中矩的完成作业,考一个差不多的成绩,当然了她的“才不多得成绩”在一高完全不够看。
夜风乍起,遥行齐耳短发被吹的凌乱飞舞。
“哎哎哎,不行,我肚子疼。”邹岩突然半坐起来,拧眉捂着肚子往厕所跑。
遥行担心问:“你有纸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好好,走走走。”邹岩不由分说,拉着遥行就跑,她急得没时间说多余的话。
好在厕所离得并不远,很快就跑到了,遥行没进去就在外头等邹岩。
她环顾了下四周,有一片高矮不一得竹林种植着,密密麻麻遮挡在公厕两侧。
风还在吹,竹叶簌簌,青竹林中有一个人影,这个背影遥行很熟悉,曾经不知道这样子偷偷看过多少回。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人两指间夹着细烟,猩红得光芒忽明忽亮,像黑夜里的鬼。
“你怎么来这儿了?”遥行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刻意,眼前的人就已经回头,那双眼睛依旧是墨色温润,不同的是表面上浮了层疏离。
遥行答:“邹岩闹肚子,晚上她一个人有点害怕,我就陪她来。”
他点点头,又想起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于是背在身后,低声询问她:“介意吗?”
遥行立即摇摇头,眼睛瞧着他,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该会抽烟?”温立多聪明一人,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
“嗯。”遥行嗯了声,又摇头。
“什么意思?”他食指点点烟蒂,动作熟练,口吻好笑问。
“不是觉得你不该会抽烟,而是没有想过抽烟有一天会和你沾上关系。
仅仅是惊讶而已,但你要是觉得抽烟可以放松那就抽你的,我没有意见。”女孩语气很淡,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没放心上,你抽烟不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温立定定瞧她绷的很紧的表情,倏然笑出来,“你紧张什么?很怕?”他回想了下,好像抽烟喝酒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确实不是一个多么好的标签,甚至可以说是负面的。
当然怕。
遥行手指泛起冷意,视线别去一旁,她的害怕和温立想的不一样,橦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这种抽烟喝酒打架的事情也不少见。
她感觉到害怕是因为抽烟的这个对象是温立,自以为十分了解的人有朝一日发现其实大径相同,遥行这才明白邹岩说的“怵”。
“你很早就抽烟了?”她好奇,好奇那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是什么样的。
“头一回。”他说的坦然,短暂沉默后作势要掐灭烟火。
遥行刚才不断坠落的心立马轻飘飘的归于原位,却又一脸懵,迟疑问:“那你......怎么会这么熟练?”
闻言,温立停住扔烟头的动作,疑惑问:“这很有难度?”
“……”
遥行:“不是,就是觉得学习好的,做什么事都能很快上手吗?”
“也不是。”他简单否认,“也有很多做不好的事情。”
遥行见他不愿多说,大约猜到是遇到了一些让他感到麻烦的事,不然也不至于躲在这儿抽烟。
只是她自始自终都没有询问他的念头,因为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与秘密,而这些东西没有必要一一告诉别人,如果他想,自然会说。
但若是去问,会在不知情得状况下某种程度上让别人觉得为难。
“烟头给我吧。”她忽然开口,掌心摊开伸到温立面前。
“没事,一会儿我自己扔。”和她随便聊了几句,情绪没有一直沉浸在郁烦中,此时他显然好受很多。
“给我吧,来之前我看了,男厕那边的路已经被封住,你只能从女厕走。”她脸不红心不跳的瞎编,话里话外都漏洞百出,可偏偏表情非常紧张,温立莫名奇怪的就信了,把烟头放在她手心。
“嗯,时间不早了,你和上官尚先回家吧,我等邹岩一起。”遥行拢住微微发热半长不短的烟头,舔舔唇后说了再见。
秋寒中的风,瑟意中带些柔和的触感,拂过面庞,穿过指间,温立身形融于暮夜中,卫衣带子被吹得四下舞动,沉沉的眸子看着遥行一点点跑远,目光里全然是琢磨不透的情绪,连同他自己也一并揣摩不清,淡白的路灯照在他面上,如同打了一层白蒙蒙的雾色,只能看清其嘴角微动。
跑到厕所后,遥行果断进去等并把那截烟揣进衣服兜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xiumb.com
“......顾老师,我就是和‘小行星’出来玩一下,又不是和别人,还是说您听见我和别人出去玩不高兴?”
邹岩在和顾庭喻打电话,遥行静静听着她一贯的说笑打诨,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刚才和他的对话,简短又心悸。
直到现在她的耳垂还在发烫。
“哗——”
一阵冲水声,邹岩脸上的笑还挂着,看见遥行就在几步远的距离等着她,笑容更盛了,“咦,‘小行星’,怎么不在外面等我?这里面这么味儿。”
遥行瞥她一眼:“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兴致勃勃的聊了这么长时间。”
邹岩撇嘴:“那没办法啊,谁让顾庭喻平常和我打电话最多不超过三分钟。”
顾庭喻这人话确实少,这几年做了老师还凑活,早几年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冰块性子,每次遥行见到的时候都被冻得浑身不自在,也就邹岩那个叽叽喳喳的性格能受得了他。
“行了,快走吧,这都几点了。”遥行催促着。
邹岩随口问道:“温立他们呢?”
“先走了吧,我让他们别等咱俩了。”
“走了?不是吧,他们两个大男生就留咱俩自己走?”
遥行昂了声,这方面她倒是从来没觉得男生一定要等着女生,要处处以女伴为先,刨去性别而言,大家都是普通人,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不去拖累旁人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
邹岩笃定道:“但我觉得他俩应该还没走。”
说个话的功夫,她俩就走回了沙土地处,满目扫过,只有他们的火堆还冒着点点星火,木灰散落一地,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就站在那里不咸不淡的闲聊着,衣角被风吹得鼓起,遥行没再往前走。
停在原处,开始不动声色的反驳刚才的想法,有的时候,一旦人物转换,标准要求就会即刻改变,这种行为后来遥行才知道叫“双标”。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厕所捞人了!”上官尚缩着脑袋,龇牙咧嘴着。
邹岩则是得意般瞧遥行一眼,又回头讲:“你们俩怎么还没回啊?”
上官尚无语:“我们俩大男人脑子抽了才会把你们俩个小姑娘撂这儿不管,拍拍屁/股走人,那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行吧,算你们俩有良心。快走吧,有点冷。”邹岩抱臂咧嘴。
四个人吹着冷风走出园,才发觉园外乌漆麻黑得,长长的街道只有两三盏,有的灯罩还破了一个窟窿。
最糟糕的是邹岩的“小电驴”没电了,最后一点点红色电量一直忽闪忽闪的提醒。
上官尚双脚踩地,划着车过来,探头问:“怎么了?车没电了?”
邹岩皱眉:“对,估计是电瓶出问题了,昨天晚上充了一晚上的电。”
眼下太晚了,想找个充电桩充会儿电都是个天方夜谭。
“怎么了?”温立看他们几个守着一辆车面面相觑,迟迟不动。
上官尚:“邹岩车没电了,温立咱俩送送俩女生吧,不然咋回啊。”说完,他又问她俩家在哪里,计划计划怎么走。
“我家就在学校附近的家属院里,‘小行星’家比较远,在老康宁巷那里。”邹岩一心想着赶快回去,没太担心车放在这里还要明天来拿。
遥行却想了很多,“可是邹岩你车放这里要是丢了怎么办?明天还要跑这么远来拿车。”
“可以放在桃花源里,老板人挺好说话的。”温立建议。
“是个办法,行了就这样吧,我家就学校,我送邹岩回去,温立你家不是在康宁巷那附近吗?你送小遥行好了。”气温渐低,上官尚火速敲定配对。
遥行怔住,脸上立马跟火烧云似的,眼神不自在的偏向温立,男生点头同意他的方案。
上官尚这人不靠谱归不靠谱,执行力倒是挺强,没几分钟就把邹岩车存放的问题解决好。
“给你。”
他们俩骑的是摩托车,戴的头盔也较重,遥行接过来得时候差点砸到手。
她特不真实得戴好头盔,那人又细心的抬手帮她把挡风玻璃滑下来。
“我们先走了啊——”
一阵风驰电掣,上官尚带着邹岩先走了,遥行被他俩这速度看的忧心。
温立跨坐在车上,眸子示意她说:“我们也走吧。”
“哦,好。”
遥行慢半拍的坐上后座,双手背后紧紧握住两侧。只见他双手微拧扶手,车身微震,发动起来。
能感觉出来,他是为了照顾她这个女生,故意放慢速度,昏黄的路灯不断在身上掠过,街上几乎空无一人,街景一直在倒退,两个人每一个人说话,气氛异常静谧。
“要听歌吗?”他的声音散在风中,温温和和。
“都有什么歌?”
“我也不知道,喇叭都是上官尚弄得,我试试。”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调试音响,只是由于要看路,导致只能勉强打开。
“没事,随便放一首就行。”遥行担心他骑车一心二用不安全。
“嗯。”他重新握上扶手,卫衣上有洗衣粉干燥得味道,遥行记得上次躲篮球时,他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配合着男生今天抽的烟,两种气味混杂,灌入她鼻腔。
喇叭里放的是周杰伦的《一路向北》,前奏得摩托突突声恰好与他们的车声混合一体。
“……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来越远得道别,你转身向背,侧脸还是很美……”
一贯的吐字不清,遥行很多字词都听不大清楚,风迷了她的眼,也带远了她的心。
她悄悄地,小心翼翼的瞥眼摩托车上的小圆镜,他的眉眼间淡淡,眼皮上的那道折痕特别明显,但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气质。
唇形也很好看,是典型的薄唇,不笑得时候唇角都会有浅浅的弧度。
这个夜晚,遥行一直记着,后来他们在一起后,她有试探性问过温立,还记得那天送她回家的事情吗?
他答,记得送你回家的路。
遥行了然,却一点都不曾感到失落,隐约有些庆幸。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得黑夜,是她一个人情感膨胀的狂欢,那时候遥行想的是,即使以后无法在一起,拥有过这样一个浑身血液沸腾得夜晚也是好的。
……
车停在小区前,遥行摘下头盔还他,道了谢,站在门口看着他身影逐渐消失于视野中,心口处被某种东西填满,发涨。
回到家里,老头一直在等她回来,在看到她后难得没有训斥,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回房了。
遥行坐在书桌前,看见挂在阳台上的干花,那么长时间的晾晒现在早就枯萎发皱,她取下来,剥开花芯,有些发霉。
到底是没有弄好。
她有少些得失望,摘下了几瓣形状完整得花瓣夹进日记本中,写下了一句话。
喜欢可以无关风月,但绝不会毫无目的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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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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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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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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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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