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高宣称严格执行全封闭制,但世界上所有的规矩都仅限于大部分人,对于突出的那类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跨越禁界线获得特殊权。
邹岩家里先前和学校打过招呼,办了走读证不住在学校,而那个人还没开口,学校就早早给他办好了走读生怕男生宿舍那种“垃圾场”污染了他们的宝贝。
一高的小班向来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但因为每个班都有两个寝室的名额,故而十二个床位的宿舍对于她们来说就是绰绰有余
生平第一次住集体宿舍,不足十个平方的房间里被姑娘们的日常用品塞得满满当当,只有一个桌子是空闲的,那是放洗漱用品的。
遥行不喜欢住在下铺,早早地收拾好东西爬上到上铺,啃着邹岩临走前塞给她的苹果。
“嗳,刘彤!你的盆借我一下!”张梦端着满满的湿衣服盆站在宿舍门口扯着嗓子,吓得遥行当即噎住。
“好,你拿去用吧。”声若蚊呐
遥行闻声撇过去看,那个被点到名的女生,一瞧就是个性子懦的女孩。
扎着低绑马尾,戴着一副中规中矩的厚眼镜,和人说话的时候不敢对视,佯装低头整理衣物。
寡言,腼腆,不善言辞。
这是遥行对刘彤得第一印象,因为性格的原因,遥行很少能交到朋友,刘彤是她除了邹岩以外唯一交到的朋友。
如果说邹岩是因为性格外放,不拘小节,些她所没有的东西而相互吸引,那么刘彤……大概是那个被用力藏起来的千遥行。
张梦走后,她长出一口气,抬头视线刚好和遥行对上,一瞬间两个人都明显怔住。
大概静了一秒,遥行转转眼珠,状似无事的看向了别处。
到了十点半,宿舍楼准点熄灯,十二个陌生的女孩躺在八十公分宽的竹板床上默然无声,遥行翻了个身,身下的床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扎眼。
“……那个……你们明天谁起的早能叫我一下吗?我早上听不见闹钟声儿……”是个典型的软糯细声,“……我叫梁秀”她又弱弱的补了一句。
“我叫你吧。”遥行突然道。
梁秀忙谢道:“谢谢你啊!”
遥行平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难得挂着的皎白月亮没再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首诗——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第一晚,遥行有些认床,一夜没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蹑手穿戴好,走到洗漱池的时候意外发现有人起的更早,而且已经拿着书在窗户旁边开始背书了。
或许是动作很轻,以至于那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遥行也不想打扰到别人快速洗漱完就快步到操场上准备跑步。
灰蓝色的天幕沉沉压着,操场两边的梧桐树郁郁葱葱,风吹动后树叶摇晃氤氲出一层雾纱。
不过……很不巧的是……这个时间操场上竟然有人。
一高一低的黑色身影,只是一个稍显健壮的男人正有规律的吹着哨子给旁侧跑步得人鼓劲儿。
遥行本来还打算跑几圈,但一见到这架势立马就歇了心思,开始就地盘腿坐在假草坪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俩。
“——上官尚!你是不是没吃饭啊!一个大男人这么虚!快点跑!”
“老头儿,我早上四点就被你逮起来,吃没吃饭你不知道啊。”
“……”
“少废话!快点跑!”
这应该是体育生训练吧,遥行暗自啧舌,正准备起身拍拍灰走人时却被叫住——“这位同学你既然起这么早,为什么不去训练?”是刚才吹哨子的中年男人,声粗气长的问她。
被强行叫停得遥行只得干巴巴地说:“我不是体育生,我只是今天起早了。”
“哦”听到回答后那张脸往后拉开了距离,却在还没一秒钟的时间伸脚踢了还气喘吁吁的上官尚。
动作十分娴熟自然,看样子没少踹过他。
“嘶~”上官尚倒吸一口气,“老头儿!你也太喜怒无常了吧!我怎么就招惹你了!”
“老头儿”冷哼:“你看看人家不是练体育的都起那么早!你还好意思和我讨价还价?!”
上官尚翻个白眼,垮着脊背,做出一副“你爱咋说咋说”的赖皮样儿。
上官尚:“老头儿,这都几点了,你不用回去做饭是不?小心一会儿覃女士醒来找你茬儿!”
闻言,“老头儿”瞬间有些紧张,眉毛拧成川状,眼神瞄转一圈最后莫名落到遥行身上。
“同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你们以后的体育老师。那个……你帮老师一个忙吧,帮我盯着这小子跑到六点行吗?”老头儿笑得一脸和蔼。
干瞪眼了一晚上,遥行听到这个拜托,突然来了兴致,很好说话的答应了老头儿。
老头儿很开心,甚至可以用“乐的屁颠屁颠”的跑走来形容。
上官尚见状气得彻底不跑了,直接坐到地上像个没头脑的破孩儿。
遥行眯眸起身,双臂环抱着,没好意得笑笑。
余光瞥见后,上官尚随手拽了一撮儿草扔过来,忿忿不平:“你笑什么啊!”
她敛住笑,不痛不痒的说:“快点跑,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去打小报告。”
上官尚:“你!”
他瞪圆了眼睛,遥行懒得和他搞对视的游戏,踢踢他的脚:“快点跑,别浪费我的时间。”
上官尚咬咬腮帮子,眼睛不怀好意的滴溜了一圈,突然起身死死抓住遥行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撒腿跑到了跑道上,“那就一起跑!哈哈哈哈哈哈——”
那货不加掩饰魔性的笑声即刻成立体环绕声钻回荡在空旷无人得操场里,遥行被他十分不惜力地拽着连跑了四五圈,到最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瘫躺在地上。琇書網
上官尚:“……没……没想到……你还挺能跑的,一点也不……累么……”
……
遥行一阵气郁,黑着脸冲着天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定会锤他一拳解气。
过了一会儿后,上官尚大力拍了拍遥行肩膀,露出一口的白牙,笑眯眯地:“嘿!兄弟!我叫上官尚,你叫什么?哪个年纪哪个班的啊?交个朋友吧!”
“……”
缓好神之后,遥行理都没理他,拍拍灰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你还什么都没说呢——”上官尚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丫头还挺酷。
回去的时候,路过洗漱房,一排排的洗漱池早就挤满了人,嘈杂的水流声热热闹闹的正式拉开一天。
不过,可惜的是遥行只挺过了早读,在开学的第一天直接连睡了三节课,邹岩都对她连连叹气。
邹岩凑近,低声说:“喂,你昨晚干啥了?”
“……”
遥行依旧在埋头苦睡,毫无反应。其实遥行听见邹岩的説话声儿了,但她真的睡的太死,整个人就像溺水了一样,怎么都醒不来。
邹岩不死心,又试图叫了遥行好几次,苦见无果,最后果断放弃,极其自然的把爪子伸进她的桌肚旁若无人的开始偷吃。
最后一节是地理老师的课,是个为人特别古板喜欢叫学生回答问题的女老师。
作为死党,邹岩认为自己有义务照顾好身边这个“半夜跑去做贼”的小老弟,于是贴心的抽出遥行的地理书,立在她面前挡住一切外来注视。
“谁知道峡谷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地理老师目光淡淡,拿着花名册看了半天,最后对着扩音器说:“温立同学是哪位?温立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像是心灵感应般,遥行瞬间从溺水的状态里醒来,还飘忽地眼神准确地锁住了那个背影,逆着光盯着他答题。
“……峡谷是深度大于宽度谷坡陡峻的谷地。V形谷的一种。一般发育在构造运动抬升和谷坡由坚硬岩……”
九月的阳光还残存着骄燥,盛晖照的教室一片澄亮,头上的风扇不紧不慢的转动发出吱闷响声,他的嗓音温润如泉,汩汩流淌,散在整间屋子里混着风扇声和窗外偶然来的鸟鸣。
遥行惺忪睡眼,姿势保持原样,一动未动的盯着前面那个被阳光逆光的虚影,直到迷糊听到老师让他坐下才再次垂头睡着,就像做了场梦而已。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是自习课了,因为场地有限,食堂没法一下子负荷三个年级的学生吃饭,所以一高将三个年级分开依次退后十分钟。
终于,遥行戳戳邹岩有气无力的问:“还要多久才能下课吃饭?”
邹岩一脸富有深意地表情瞅了她一眼,另搭了一句话:“啧,你看看你那黑眼圈跟劳改犯才出来一样。来给兄弟说说,你昨晚到底干啥去了?”
遥行白她一眼,强行摁走她的脸,边伸手摸进桌子里边说:“我认床,昨晚一晚上没睡着,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结果还遇到一个傻白甜……”
哎?放在桌子里的吃的呢?
这话直接点起了邹岩的熊熊八卦之心:“傻白甜?谁啊?说说呗。”
遥行脸色不对,问:“你见我今天带的吃的了吗?怎么一个都没了?”还不甘心地低头往桌子里看,里面空空如也。
“……”
邹岩十指在空中乱比划,神色闪躲:“呃……那个……泡椒凤爪确实不错,下次多买点。”
闻言,遥行皮笑肉不笑的默默踢了她一脚并回应道:“邹岩,你大爷的!”
“嘶——”
邹岩炸着蓝毛,痛的面目扭曲,眼角抹着泪,颤手控诉:“千遥行!你太狠了,兄弟不就吃了你几个爪子么——”
“……”
原本寂静的教室被邹岩的声音一砸,霎时间她们两个就被四面八方的“关怀”,每一道目光都炙热的能把遥行身上戳一个洞出来,她面不改色地承接这所有的“注目礼”,只是没撑太久,就默默拿出一本书挡住自己的脸。
咬牙切齿道:“邹岩,去你大爷的。”
温立正在草纸上演算物理公式,周遭细微的嘈杂声像是静水中投进了几粒碎石子,涟漪波动,他回头,顺着大家视线一并看去——一本崭新的地理课本被纤细秀气的指头紧紧攥着,凹出几棱折痕,书本后的那颗脑袋躲得严严实实,只有一撮头发独立立的翘起。
“温立,这道的cos怎么化简成sin?”
同桌是个女生,很腼腆,话很少,一早上也不过就是和他点点头,温立看得出她说这话费了挺大勇气,于是收回目光,很认真的看了看题干给她讲解题思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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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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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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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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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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