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广播站里放的高考复习条例不知道被谁换成了悲痛情歌,从周杰伦的《花海》到周奕迅的《富士山下》再到现在梁静茹的《勇气》,整个校园氛围突变。
遥行单手撑着下巴,双目放空瞟了眼黑板上左上角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剩三百二十四天”,当流逝的时间被数字具体后紧迫感也随之而来咬上来。
正值午饭点,班上几乎空无一人,温立有东西忘了拿,转回班上的时候看到她如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的发呆。
八月中旬,橦县热的不像话,空气粘稠的似乎带着汗,女生头顶上的扇叶搅动着,静静地发出闷闷响声,窗外的阳光被栏杆切割成一道一道的照进来,其中一道准确无误的打在女生单薄的后背上,白色的校服短袖被晒的浑身泛着白光。m.xiumb.com
一瞬间的晃神掠过,他鬼使神差的驻足在后门,目光扫到了她纤细脖颈上,耳后的短发被风吹得晃动在耳垂旁,女生歪着头,一动不动的发呆。
他略皱眉回想,没记错的话,上次在二高联考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他前面。温立解题的速度很快,每次考试都会比别人余出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考生物那场他多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本来打算趴桌子上眯一下,却见到一幕有趣的画面。
朦胧余光中瞧见斜前排的女生正襟危坐着,眉头紧蹙着,以为她是在冥思苦想考题答案,结果手上的笔却稳如泰山,答题卡上最后两道大题只零星填了几个字,她像个小树懒一样慢动作停留了十分钟才回神继续动笔。
他有意观察了下,几场考试下来,她都是这样,像是在给自己放空,舒缓紧张。
……
略思索后,温立顿步走进去。
阳光晒在遥行的眼皮上,温温热热的,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从四面吹来的细风扑在脸上,撑在掌心的下巴逐渐滑落下来。
迷糊中感觉有道阴影挡住了阳光,还没来得及睁眼就乍然听到有声音,她强撑开眼皮循着声音的来源去看。
“怎么不去吃饭?”
他就站在她桌子旁,停在那里随意的问了句。
“食堂饭很难吃的。”
她脱口而出的抱怨,显然是还没认出来是谁。
温立本来是打算继续往座位上走,听她到这么说,失笑,眸子对上她还有些迷糊的样子很认真的说:“二楼不是有‘小炒’吗?”
上官尚就在食堂的小炒区等他呢。
所谓“小炒”就是食堂里的掌勺师傅开了一个小灶,比“大锅饭”的精细一些,但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小炒的价格也美丽许多,遥行每次吃的时候都格外的肉疼。
她困意还在,眼皮有些涩,嘟囔一句:“可是我懒得去,外面太热了。”
“我叫刘彤帮我买了点吃的。”她连打了几个哈欠,话音刚落就顺势枕着胳膊继续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睡觉,丝毫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看样子是真的累惨了。
温立回到位子上找到了之前剩下的一寸照,揣进兜里转身走的时候眸光略过遥行时抬手看看自己提的保温桶,凝神停留了下,动作轻缓的放下,撕了张便利签简单写了几个字后敲敲她桌面。
阳光晒得脸上发烫,遥行头昏脑胀的醒来,睁开眼准备继续整理今天做的数学错题,目光及掠到一抹嫣红色时一愣。
笔袋旁放了个苹果和桃子,洗的干干净净的,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折射出一道极亮的光线。
练习册上贴了一张白色签纸,上面的字迹熟悉到她瞬间从睡意中挣脱出来。
【不吃饭,就吃点水果吧。】
没有落款人,单单一张薄纸,轻飘飘的。
霎那间,她像是被塞进在一个失真的空间里,什么情绪和感觉都变得模糊。
脑子宕机怔木了良久后,遥行猛的拧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
她咬紧牙关,痛是真痛啊,可她嘴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溢出来,迫不及待的跑到外面想要“欢呼”。
桃子很甜,一口咬下去甚至腻到她嗓子发齁,但她却贪食难抑,如同渴望了很久不得的孩童,偶然一下子得到了一把糖果,狼吞虎咽的剥开所有糖衣想要快点吃掉,生怕没有了。
……
一高提前一个月开学,本质上就是变相的补课,再加上夏季本身人就容易浮躁,据邹岩口传说年纪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给教育局打过举报电话,但显然效果不佳,每天白花花的卷子多如雪,老师们站在讲台上唾沫星子飞扬,隔三差五的考试让人应接不暇,常常是周考结束就要月考,不夸张的说遥行一周能用掉一盒笔芯。
刘彤回来的时候脑门上出的都是细汗,刚坐稳扫眼桌子后怪道:“今天食堂没有见到卖苹果啊?你在外面买的吗?”
遥行装作淡定道:“啊——刚才温立给我的,等下咱俩分。”她右眼皮猛跳,似乎在谴责她的小气。
刘彤摇头,把食品便利袋递给她:“你吃吧,我吃的太多了,撑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遥行,温立生日你去吗”
她正在撕旺仔小馒头,眼神闪了下,说:“生日?什么生日啊?”
刘彤无奈:“你又睡着了啊?”
“昨天晚自习上官尚说周末要给温立过生日,问我们两个去不去?”
遥行咽下一颗小馒头,嗯了声后漫不经心的侧眸问:“可我们这周不是还有周考吗?”
“据说是因为打电话举报的人太多了,学校那边烦的很,就决定给双方都找个台阶下,取消了这周的周考,而且周六下午就放!”谈起能够正常放周末假,刘彤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八月十八,遥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日期,她怎么可能不记得温立生日是哪一天?
“你去吗?”她随口一问,眼睛看着那颗红通泛粉的苹果,水渍已经蒸发的差不多,只能看见模糊的水痕。
“我不确定。”刘彤撑着头,“学校是放假了,可保不齐舞蹈老师知道消息,给我们加课。”
练舞这事,遥行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之前看过邹岩“杀猪叫”,那个凄惨状她真是难忘极了。
想想就忍不住哆嗦,想到这儿遥行不由自主的“关爱”看她一眼,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讲:“刘彤同志,距离革命成功就差一截儿了,加油努力吧!”
口吻中夹杂几分壮士割腕的悲壮之感,听得刘彤愣了几秒哑然笑出声儿。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上官尚拿着一个冰棒,用力一掰顺手分给她俩。
遥行目光虚晃,瞧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含糊着说:“没什么。”
“上官尚,你们周末要去哪儿过生日啊?”刘彤咬着冰棒,偏头问道。
“哦对,忘了说了。”上官尚扬起下巴,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略无奈道:“还真邪了门了,本来打算好好宰那小子一顿,结果他还真是赶巧了,临时被通知要去参加场考试。
就只能唱唱歌,吃点零食打发了。”语气听起来格外惋惜。
“参加考试?什么考试啊?”刘彤难得追问。
“就……唔……也不是特别正规的考试,咱们学校内部针对他们那些成绩好的进行的测试,说是只有过了测试到时候才能有机会拿到985,211那些学校的特招生名额。”
现在是八月中旬,看似高三这一年才刚刚拉开序幕,可是对于那些佼佼之子来说竞争已然进行的如火如荼。
脑子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遥行迟疑问了句:“那,明静是不是也一起参加?她成绩那么好。”
“嗯,对啊。”上官尚习以为常,“他俩从小就这样,只要是参加各种竞赛啊,考试啊什么的必定是一起,名次也挨得近。”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从别人嘴巴里听到又是一回事,短短一句话又直接把她从云端拽入泥潭。
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段恋情中的所有跌宕起伏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欢愉与苦涩,低潮与高昂,百般交织起来缴困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不会放过。
……
这种情绪遥行其实已经能够控制的很好了,只是心里有事和没事到底是不同的,为了彻底祛除,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完就开始投入到题海中,以至于她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L:?
距离他发来的时间已经相隔有一个多小时,遥行不确定他还醒着没,打了个字就发了过去。
L:还在写卷子
半分钟不到,遥行就收到了回复,写了太久的题,浑身坐的酸疼。她撑了个懒腰,活泛活泛肩膀后回。
千层石树遥行路:没办法,我不多做点题,知识全都要跑光。【小黄脸无奈摊手】
L:高三才开始,可以适当松松弦。
遥行不置可否,敲字回道。
千层石树遥行路:想问你个事。
L:什么。
她琢磨踌躇了下,打下字。
千层石树遥行路:你们学校有说特招的事吗?就是名校保送名额。
L:那个明年三月份才开始,你要是想把握大一点,可以考虑参加今年十月份的夏令营。
知道他话里没有别的意思,可她入仍然面上一热,有些尴尬。
不是遥行习惯妄自菲薄,只是她现在的成绩虽然有所提升,但在年级里也只能排在前五百名里,参加夏令营实在是够呛。
千层石树遥行路:我就随便问问,只是有听同学说我们学校为了名校特招名额举办了一个小型考试,想问问罢了。
约莫一分钟,那头缓缓回了一条信息——
L:你,是,一高的?
明明是反问,可遥行当下心漏跳一拍,原地懵逼,缓了一秒后立马不可置信回。
千层石树遥行路:。。。不会吧,你也在一高?
L:对,我也在一高上学。没想到,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
两个在一起网聊了快五年的人,此刻同时呆滞,在消化突然被扒开的事情。
之前倒不是刻意避过三次元具体信息,只是彼此都没不属于有很强的八卦欲的人,三言两句的闲聊,保持着一个让人舒服的距离,时间一长,也没人打破默契。
但话题刚豁开了个口子,遥行下意识切断。
千层石树遥行路:【小黄脸捂脸笑】不早了,先睡了,晚安。
可惜没等点击发送,手机屏幕迅速暗下来,她愣愣眨眼,摁摁按键才发现是手机没电了。确定彻底打不开后,遥行兀自懊恼了一会儿,迫于无奈,只能安慰自己明天充好电再解释好了。
只是她对自己的记忆力寄予太高的厚望了,温立生日和令人喘不过气的高三压力让她压根记不起来要回复L,再后来手机被摔坏,忘记密码这一系列事情都像是约好似的一一上演。
长达五年的网友情被戏剧化的腰斩,导致遥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用过企鹅号,偶然想起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惋惜。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很难用常理去描述。
像遥行这样安全感极度匮乏的人竟然会对一个虚拟空间里的陌生人产生依赖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原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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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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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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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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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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