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沉默了良久,皇帝震怒的声音才传下来:“你说什么?!”
眼见贺言庭还敢张口重复一遍,江稚鱼连忙小碎步噔噔噔过去,捂住了他的嘴:“没说什么,他就是批奏折批的头晕脑涨的,脑子一时间不过血了,是吧?”
后两个字是对着贺言庭说的,威胁意味十足。
贺言庭感受着柔软的触感,眼眸微暗,声音低沉喑哑,缓缓道:“是。”
见他没在搞事,江稚鱼这才松开了手。
贺言庭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惋惜,重新拿起了笔。
他确实是故意激怒皇帝的。
皇帝目光顿了顿,知道这人不过是敷衍了事,心头的怒气并未有分毫衰减。
他吩咐旁边几乎想把头埋进地里的福平,轻声道:“把朕这书案上的奏折都拿去给他,批得头晕脑涨不过是不适应,多批批便适应了,也能保持清醒了。”
贺言庭手抖了一下,笔上的墨掉落下来,晕染了刚写好的字。
皇帝先前便是个卷王,处理公务能从早上到深夜,他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纵有萧翎羽监国,但奏折数依旧可观。
一日一日累计下来,看着自己面前堆积足有一人高的奏折,贺言庭直白地用眼神表达了对皇帝的不满。
怒气在他这直白的眼神下转变成了得意,但也只是少许。
古语有云,眼不见为净。
皇帝站起身:“你慢慢来,朕不急,都给朕看着,今日批不完这些,不准他出宫。”wWW.ΧìǔΜЬ.CǒΜ
说完,便进了里间。
【好强的即视感。】
【好像背不出课文,就不让你回家的老师啊。】
感叹完,江稚鱼同情地看着愣住的贺言庭,拍了拍他的肩:“你说你,惹他干嘛。”
贺言庭:“……”
那一天,贺言庭是次日下了朝才出的宫。
……
萧晏礼拿不出足数的黄金,只运了五百两,加一张欠条到许府。
宋时微听闻此事后简直要气疯了。
她在江昭容府中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知道自己身上有前朝宝藏的线索后,宋时微便尝试了各种方法,可直到现在,一无所获。
她想得到前朝宝藏的心情从未有这般强烈过。
她一边脱下衣服观察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想。
江稚鱼不是爱钱吗?等她得到了宝藏,她拿钱砸死江稚鱼!
铜镜中显露出来的身体与平常无异,宋时微颤抖地穿好衣裳,咬牙出了门。
江昭容正在桃红屋中,宋时微进来行礼,几人寒暄了几句,宋时微看着正在逗弄儿子的江昭容,两行清泪便滑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桃红拿起手帕帮她拭泪,江昭容也不解地看着她。
宋时微接过桃红的手帕,擦干眼泪才道:“只是见这般天伦之乐,便想起了我素未谋面的父母,父亲可还记得他们?能不能……给时微说些他们的事?”
这是宋时微有生以来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
江昭容目光寒凉,看她小心翼翼又暗藏希冀的目光,轻声道:“自然记得,去书房吧,我慢慢讲与你听。”
……
书房里,江昭容递给她一幅画像:“这是你父母生前唯一留存的东西,先前一提起他们,你便抗拒得很,如今倒是大了,懂得主动问了,我也能将此物交给你了。”
宋时微接过打开,画像中的两人男的忠厚,女的清丽。
不算是什么极为出众的长相。
宋时微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嫌弃,转瞬间,眼眶便通红一片。
江昭容并未发现那丝嫌弃,见她这般,轻声叹道:“若不是这世道,你们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天人永隔的下场。”
宋时微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她抚摸着画像,道:“他们叫什么?”
“宋勇和杜丽。”
名字平平无奇,宋时微又道:“我的名字,是他们取的吗?”
“是,”江昭容轻呼一口气:“所以幼时无论你怎么闹,我都不曾同意你改名。”
宋时微呼吸微滞:“他们有说过,这是什么意思吗?”
江昭容沉默。
沉默有时候便是最好的回答,宋时微紧咬着牙,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几声抽泣响起,宋时微轻声道:“我在殿下府中时,曾被刺杀,后面殿下和二皇子入狱,我才得知,那些人是因为我身上有前朝宝藏的线索。”
江昭容呼吸一滞,他没想到,宋时微会主动和他提起这个。
“父亲,您知晓吗?”
江昭容顿了顿:“我也是后面才知晓,但我觉得他们定是弄错了,你与前朝并无关联,身上怎会有前朝宝藏的下落呢。”
宋时微敛眸,长睫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我也这般认为,对了父亲,我依稀记得,娘曾经给我留了一封信,就放在父亲这里,我能看看吗?”
江昭容呼吸略沉了些:“怎么突然提起这些?”
“遭遇了几场刺杀,又与殿下有了矛盾,方才看到父亲之间的天伦之乐,难免联想到自己,”这话宋时微确实是真情实感,她微抿着唇,“我只是,觉得有些孤独罢了。”
江昭容打量的视线仿佛能看穿宋时微。
宋时微竭力让自己放松,尽量坦然地看着他。
许久,江昭容才收回视线,他的声音较之之前也冰冷了几分:“书房先前打扫过,也不知放在何处了,待我找到便差人送给你。”
宋时微竭力勾起嘴角:“那便多谢父亲了,我先下去,不叨扰父亲了。”
她抱着画像离去,江昭容紧盯着她的背影。
……
萧晏礼打开宋时微传来的消息,只第一眼,他的视线便凝滞在了上面。
江昭容说宋时微的父母叫宋勇和杜丽?
宋勇暂且不论。
他分明记着,当时摆在江昭容书案上的那封信,落款的名字叫杜纹。
江昭容分明是随便编了两个名字来糊弄。
萧晏礼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扔进炭火中。
他盯着火焰将纸团吞没,从未有过的紧迫感敲击着他的心脉。
只有一个了,若是那人再不成,他就只能破釜沉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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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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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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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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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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