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片狼藉,空气中漂浮着苞米味儿。

  刘野菊发现大家都看她,她挺起胸脯瞪圆眼睛:“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桌子掀了,老四掀的。”

  见没人理她,她用两根手指头捏出大鼻涕甩在地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梗着脖子和沈行疆喊:“你媳妇儿说了什么话你没听到吗?我摔碗有错吗?”

  姜晚婉摇了摇头,这人没救了。

  她占别人便宜一概不提,你稍微不顺她心意就是死路一条。

  沈行疆冷嗤:“是你先觊觎我们家的房子,怎么,只准你打我们家房子的主意,就不准我们说你了?”

  二房。

  沈红军羞愧地抬不起头,王翠霞暗骂刘野菊蠢,沈二柱觉得脸都被丢光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三柱一心要房子,这两人谁吵赢对他都有益处。

  刘野菊她等啊等,看啊看,她的公婆丈夫孩子没有人替她说话,有事儿的时候让她当出头鸟,出事了一个个当缩头乌龟。

  刘野菊心被冻成了冰疙瘩,好……不帮她没关系,她可以自己讨公道。

  “你们房子空着凭啥不给三柱用?都是一家人,你们就冷眼看着三柱娶不上媳妇儿吗?”

  “只是让你们把空出来的房子借三柱娶个媳妇儿,又没有要你们的房子。姜晚婉却要我们家里人搬去和爹娘住,我们四口人和公婆挤,六个人睡在一起,那不得挤死!”

  “没见过谁家小媳妇儿这么不讲理,这么不懂得变通的!”

  姜晚婉被气笑了:“这点我的确不如二嫂懂变通,你多厉害啊,你担心二房屋子不够,三柱结婚早晚要把你们一家人赶去和二叔二婶挤着睡,因此把注意打到我们三房头上。”

  姜晚婉活了两辈子,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但不代表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你多聪明啊,委屈我们三房成全你们二房的美事,你自以为脸皮厚我们就拿你没办法,没算到我们不给你脸,就恼羞成怒摔碗。”

  “刘野菊,是不是还觉得挺委屈,觉得自己为二房鞠躬尽瘁,但是没人帮你,觉得我们三房不忍让你就是欺负你。我劝你撒泼尿照照,是你蛮横无理,贪婪无度,睚眦必报,甘愿当出头鸟替人做枪,你每次掉的眼泪都是自己作来的。”

  “天底下人不全是你爹妈没人理所当然惯着你,你应该感谢嫁到沈家来,大家容忍了你这么多年,但是抱歉,我姜晚婉忍不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我们三房的房子,我们日后不住也不会让给你们,谁想住就过来租,十块钱一个月。”

  沈三柱咂舌,十块钱一个月,不如杀了他。

  姜晚婉说得口干舌燥:“我知道你听不懂道理二字,你只管记得这句话,再敢把腌臜的念头动我们三房头上,我就报警处理!”

  别看姜晚婉生得好看,发起火叫人不寒而栗。

  这个年代的人都怕穿制服的,刘野菊打了个抖,又要哭着跑回去。

  “你给我站住!”

  沈老太叫住她。

  刘野菊脚步被钉在原地,眼睛亮了,终于有人要帮她了。

  沈老太坐在炕里,盘着腿,她看着家里人,面色平静道:“分家吧。”

  一句话,把沈家炸了。

  家里老大哥沈建军瞬间急了:“娘!”

  沈老太闭上眼睛:“喊什么,我还没聋呢。”

  沈建军:“你和爹都在分什么家啊。”

  沈红军附和:“就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呵呵,如果你们怕传出去难听,那这个家才分得好呢。”沈老太冷笑两声,睁开眼睛。

  “业军你呢,你咋想的?”

  沈业军:“没啥想法,听娘的。”

  不分家,刘野菊总想欺负他儿子儿媳妇儿,分了也挺好的。

  沈建军眼睛瞬间红了,觉得是大房没有做好表率,才让娘寒了心,要分家。

  “娘我不在乎外人咋看,我是觉得分了家,就不是一家人了。”

  沈老爷子:“你看看现在像一家人吗?”

  屋子满地狼藉,谁看谁都不顺眼。天天吵天天闹,吵得他脑壳疼。

  沈建军说不出话,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中年男人的脸上尽显沧桑。魏淑芬心疼男人,走过去给他倒了杯水,也给沈老太和沈老爷子各倒一杯。

  王翠霞看她倒水,还以为要分家夺家产了,也站起来捡东西,但又不想干重活,把家里两个没有摔碎的碗捡起来放到炕边。

  沈红军瞪了一眼王翠霞。

  他觉得不该分,二房没有男娃,三柱子还没结婚,分也分不到什么好东西,分完了,各家过各家的,沈行疆每个月上交的钱,他们就享不到了。

  王翠霞当然知道沈行疆一个月拿的钱多,但她也知道老太太手里攥着不少好东西,这俩老不死年纪不小了,谁知道啥时候过去,她挨着累伺候,万一娘死后把好东西留给别人,她岂不是冤大头。

  若是分家,她们手里有了钱,把日子过好了,未必是种错误的选择。

  大房想的是分家了,老爷子老太太多寒心。

  二房担心能不能分均匀,这俩老人该怎么分?

  三房则无所谓,爱咋分咋分。

  沈老太这些天没管家里的事情,其实就在琢磨这件事,她也狠不下心,都是从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她生完三个孩子后,也期盼他们能够永远做一家人。

  但这就是个错误的想法,人各自成家,就不可能一直是一家人。

  这个家,沈老太管够了。

  她释然一笑:“你们也别急。”

  她从柜子里最底下翻出一个报纸包,里面装了一沓子钱,还有两张地皮契。

  “这里一共一百六十五块钱。”她把钱放炕上,又把两张地契摊开放炕上:“这两张是我和你爹早年间从国家批的地皮,每一张都是一百三十平,八十八平宅基地,外带四十二平自留地。位置是东头靠河那两块空地。”琇書網

  王翠霞贪婪地咽着口水:“东头可是好地,我一直好奇那地咋就没人盖房子呢,土地肥沃种啥得啥,靠着河流都不用打井了,没想到那地是咱家的!”

  两张地契呢,必须有他们二房一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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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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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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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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