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说那个男人是该杀,杀得好。”
“还有吗?”
“我……”凌翔说到这儿突然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后来一直陪她哭。”
伍东盛正在吃一块烤肉,听了她的话,那块烤肉应声掉在他的餐盘里。
“你陪她哭了?”他问。
“我还问她为什么不逃走?”
伍东盛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很奇怪,你这种人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的?停职算是对你不错的惩罚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又没真的要放她走。不能私放犯人,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可是,那个男人的确是该杀,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怜!”凌翔竟然还理直气壮,同时没忘记添上一句,“她就跟被你吃的这些活虾一样惨,她还没喝酒呢,受折磨的时候脑子清醒得很!”
说话间,她已经泪光盈盈了。看来这盘醉虾是没法吃了。
伍东盛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帮我把这些虾放到清水里。”他对服务员说。服务员感到莫名其妙。
“先给它们醒醒酒,等会儿我要放生。”伍东盛若无其事地说。
服务员看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一个刚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但最后,他还是以训练有素的语气对伍东盛说:“请稍等。”接着,他拿走了那盘醉虾。
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伍东盛看着凌翔心想。果然,凌翔的口气缓和下来。
“吃生食不好。”她低声说,接着又问道,“你等会儿去哪儿?”
“我要去找个人。”伍东盛说。
“找谁?”
“周水,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旅游专栏撰稿人。”
“《我的小旅店游记》?她写得很好。不过你干吗要特意去找她?你们不是一直在网上联系的吗?”她好奇地问。
“我已经有好久没联系上她了,我找不到她,所以想去她家看看。”伍东盛的脑海里闪过周水最后留给他的印象:大雨中,穿着不合身的劣质褐色西装,脸上黏着小胡子,声音微微发抖,奔进辛程路深不见底的小弄堂……他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安,她会不会出事了?
自从上次在大雨中见过她之后,她就好像突然失踪了,他再也没能联系上她。她没上网,电话找不到她,手机也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心急如焚地等到封版前的最后一天,终于没办法,只能临时撤下她的专栏,上了一则小广告充版面。做报刊的最怕临时缺稿了,他为周水的不负责任而恼火。但一个月过后,联想到她最后的表现,他的恼怒渐渐变成了不安,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突然选择失踪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于是,他从抽屉里翻出她以前留给他的地址,决定亲自去她家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凌翔看着伍东盛说。
“你为什么要去?很远的。”
“周水可能与舒文志被害案有关,舒文志临死前跟周水通了一个电话。我虽然被停职了,但我仍想为破案出点儿力量,以求早日恢复工作。”
“那好吧。”伍东盛点点头。
周水给伍东盛留下的地址是月升路51号。从地图上看,这地方在郊区,伍东盛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从他们吃饭的地点驱车前往,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在这段时间,有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相伴,至少不会无聊了。
凌翔觉得伍东盛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抽烟不喝酒,这让他的外表显得很干净。虽然他算不上美男子,但凌翔觉得干净实在比高大英俊重要得多。不抽烟的人,身上自然不会有烟味,也不会动不动就咳痰。
他们第一次见面,伍东盛给她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当时的打扮:秋天,身材瘦长的他穿了件质地轻薄的深蓝色拉链衫,里面一件黑色长袖套衫,黑色长裤,脚上套一双轻便时尚的休闲鞋,那种式样她还从来没见过。手腕上戴一只粗犷的运动型手表,小拇指上有只白金戒指。他还剪着利落的短发,皮肤干净光滑,没有青春痘的痕迹。总之,他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干净、阳光。
不过,交往几个星期后,她就发现两人的生活理念和兴趣爱好实在是大相径庭。她没想到,作为本市数一数二的时尚杂志的主任编辑和记者,每月收人过万的他,竟然从来不存一分钱。他还大言不惭地告诉她,他几乎月月光。更令她意外的是,看上去斯文阳光的他竟然经常吃些可怕的东西,河豚、活虾活鱼、穿山甲、猴脑,他样样都吃。尤其是当她得知,他连猫肉都吃,而且每年冬天还要例行公事地去吃狗肉火锅时,她对他的好感降低了,而且,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觉得他理智得近乎冷酷。
有一次,他们一起看电视,无意中看到一个慈善节目。节目采访的是本市一个生活困难的外来妈妈,丈夫去世了,自己靠打零工养活三个孩子,由于生活拮据,三个孩子都辍学在家。节目希望观众踊跃捐款帮助她们母女四人。m.χIùmЬ.CǒM
看完节目,凌翔当即决定捐款相助。虽然两百元不算多,但至少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你打算捐多少?”她推推身边的伍东盛。
“对不起,一分也没有。”
他的回答让她吃惊。
“每个月挣那么多钱,连几百元都不肯捐?你也太小气了吧!”
“既然没能力养,干吗生那么多孩子?如果她生了五十个孩子,有四十个得了白血病,十个得了脑瘫,你说到底是救还是不救?想救的话,救得了吗,得花掉多少社会资源?这不是纯粹给社会带来负担吗?所以我不支持这种捐款。她应该为自己不负责任的生育承担后果。”他冷冰冰地说。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似乎也有道理,虽然他最后还是把钱包交给她叫她随便拿,但他冷冰冰的回答还是让她有些心寒。
不过,他们有时也很亲密。一次,凌翔对伍东盛开玩笑说:“咱们分手吧。”
伍东盛一愣,问:“为什么?”
“我实在是看不惯你总生吃活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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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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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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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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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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