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椅背上搭着两件防弹衣,沈梦就穿着他的白衬衣,递给我一本新证件,“凌晨时分有车来接,中午的班机走人。”
我没接,“你一个人走比较安全。”
“别闹了。”他有些不耐烦,“我没那么多人手罩你。”
我勾了勾嘴角,全身放松地倒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不用担心我,我来这里有任务,没完成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在我放不开手脚。”
“什么重要任务连命都要搭上?”他还是不信我,“回去吧,我答应你以后一定端正态度。”
“我想我走之前已经把意思表示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去打扰你,更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我不会去省城,你不应该来这里,以后再有人多事告诉你我怎么样怎么样,请你屏蔽,不必理会。”我摸了摸口袋,有些烦躁。
他神情阴沉地盯着我看。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有清君家的老太太罩着,不会有事的,你留这里太危险,能走早走,为什么要等到凌晨?”即便没早一点的班机,离开这县城去荒郊野岭也好过呆在这里,这小旅馆藏在一条贫民窟的巷底,只有一条出路,隐蔽是隐蔽,但只要被人堵住前门,就没出路可逃。房间也是,没窗,除了房门,无路可走,安全隐患实在不少。
只有等沈梦离开这里,我才可以放心去找清君皓联系老太太。
“都要一刀两断了,何必担心我的安危,口是心非。”他也坐下,“既然这样,我也不走了,留下来看看你到底要执行什么任务。”
靠,看来不害死我,他是不会甘休的。
旅馆外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我心里一惊,竖起了耳朵。
异常安静的脚步声之后,单薄的门板外面突然传来人被闷住嘴时能发出的短暂闷哼声,只一小声,紧接着就没音了,我几乎能听到快刀割断喉咙的声音。
不好,我立刻从沙发上弹射而起。
装了□□的沉闷枪声紧接着传入我的耳中。
门口的两个保镖应该是都已经报销了。
外面来的人行动实在不慢,才等我拿到防弹衣回转身,房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我来不及看清是谁,只来得及拉住沈梦一起滚到沙发后面。
这两只破沙发根本挡不住子弹,这次可真玩完了。
来人没有乱开枪,很谨慎地慢慢走进房间,停在沙发附近。
我听着脚步声,设想着这人的高度,站立方位和姿势,我和沈梦都没枪,如果有把刀,也许能把这个人解决了。
我抬头看着桌上的水果刀,计算着距离和速度。
必须精准,一击而中,我没有第二次机会。
问题是来的不止一个人,听脚步声,外面起码有十来人,守在里外各处通道要口。
我得抢到这人的枪,才有机会杀出去。
又有人走进房间,步伐稳健。
“阿策,你出来。”
老夫人威仪的声音仿若天籁之音,我松了口气,从沙发后探出头,确认无疑后才站了起来。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差点吓破了我的魂。
第一个摸进房间的那人迅速移过沙发,枪对准沈梦毫不犹豫就扣下扳机。
幸好我早防这一手,赶在他扣动扳机前挡在了沈梦身前。
也还好这人反应够快,枪口一歪,子弹贴着我左臂射入墙内。
他枪口对着地,眼睛穿过我的身体,看着我身后的沈梦。
“阿策你让开。”老夫人异常严厉。
我双手背后紧紧扣着沈梦,防止他乱动,“要杀他,先杀我。”
“他不死,我没法跟司寇大当家的交代。”老夫人看了一眼我身后,“是个男人就站出来,不要躲在我曾孙背后。”xiumb.com
我抓紧沈梦不放,心快要跳出胸口,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人再快,快不过子弹,看着他在我眼前倒下,我会一辈子噩梦缠身,“他和此事无关,人是我杀的,要交代,我去。”
“阿策,你要糊涂到几时?”老夫人痛心疾首,“看在你被猪油蒙了心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说的疯话。你说,你有什么理由杀司寇家的人?人是他杀的,杀了人不敢认,拉你顶罪,这种男人还要维护,你要执迷不悟到哪时?”
“老太太,我不是执迷不悟,我只是在执行清君家的家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老夫人明显是想用沈梦顶罪,看情形不拿出有说服力的理由,今天沈梦是没命走出这个房间了。
“你什么意思?”老夫人脸色一沉。
“司寇意早就想杀我了,两年前就是他把我推进水沟,要不是当年被人救了,我早就没命来见您了。我一回来,他急着要灭我的口,趁我喝多了没提防,把我骗去,不杀他,这次我死定了。”我说。
“胡说八道,他为什么要杀你?如果是真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老夫人一脸不信。
“拿不出证据,我说了有什么用?为什么要我的命,只有他知道。不过这一次你可以去问司寇垸,是不是司寇意带了枪约了马仔骗我去的。如果没有鬼,为什么不到酒席上找我?要带那么多人约我上楼?如果是我存心要杀他,我会枪也不带一个人去赴他的埋伏?”我嚷嚷,“至于报恩,您可以去查查,我失踪那阵,有没有沈孟烶的出入境记录。”
沈梦,又名沈孟烶。
官方文件都这么说。
室内一阵安静。
不说老夫人,连一直想挣扎出来的沈梦都安静下来。
“把他带走。”老夫人开了金口,“跟我回家,没我同意,不准出门。”
“放他走,我会跟您回家。”我坚持。
“不行,我可以答应你不杀他,放他走,绝对不行。你不走,我现在就杀了他,反正等司寇泰带着科马的人过来,你也活不了。”老太太态度更坚决,不再有回转余地。大事当前,她不再是大院里那个慈祥的老太太,而是清君家的铁腕大当家。
“可是,”我犹豫,人去了大院,谁又能保证沈梦的周全?
“我清君临一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你不杀他,绝不会食言。至于放人,等我查明真相,自然会做出合理安排。”老夫人斩钉截铁,“阿斯,把人带走。”
那个持枪的男人绕过我,一枪顶在沈梦的额头上,对我说,“少爷,时间不多了,不要再逼老夫人。”
外面又进来两人,手里枪指着地,随时准备动手。
老夫人能找到这里,司寇泰绝不会找不到,这里是司寇家的地盘,小镇才是老夫人的领地,事不宜迟,我松开了沈梦,跟着老夫人离开小旅馆。
外面浩浩荡荡有六辆车,每辆车都满员。清君皓也在人堆里,耷拉着头,一脸垂头丧气地跟车回小镇,看上去刚给老夫人修理过了。我坚持不和沈梦分车,一旦分车,万一老夫人中途变卦,我根本没救他的机会。
“行。”老夫人也不坚持,指了指后车尾箱,不由分说让人把沈梦塞了进去。
我哀叹了一声,无可奈何跟着老夫人坐进车里,这一路上沈梦会不会被车尾气熏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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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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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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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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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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