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过头,盯着游廊外随夜风而动的黑压压的树枝,身侧的手攥地发白,却还是保持了平稳的声调,道:“我不能帮你。”他既然答应为刘德妃做事,就不可能挖她墙角,一边做她的刀,一边破坏她的计划,两面三刀不是他的做法。
至于之前让许诺不要在宫中久留,以及刚才向她暗示方镜的身份,则是因为他知道,仅仅凭借这些不会打乱刘德妃的计划,最多只是让她紧迫些,或者让局面稍微对许诺有利些,多一分争取的机会。
他做这些只是不希望许诺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希望她有一个缓冲的机会。
虽然他知道许诺没心没肺,知道她内心比寻常女子强大许多,知道她很可能不需要他做多余的事,却还是不自觉地做出了保护的举动。
只是实在没有料到,他真的会对她说这五个字,而且这么快就说了出来。
我不能帮你。
曾经下定决心会答应她任何要求,无理由地帮她,却在她第一次开口时就拒绝了。
想想有些可笑。
作为生活在暗夜中的人,身不由己是最恰当的描述。
之后肖远用很平淡的声音建议许诺不要过多参与此事,以免被卷入逃不出的漩涡,随即又送了她一段,直至可以看到刘德妃的宅院才停下脚。
许诺道了谢,转身离去,身姿矫健转瞬就没了影。
狂风呼啸而过,衣摆在风中摇曳,发丝乱舞,肖远却纹丝不动,看着许诺离去的背影,从怀中取出叠的整齐的手帕,摩挲上面凌乱的绣样,一双眼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明亮。
许诺与肖远分别后悄无声息地回了屋子,简略洗漱后迅速入睡。
这日夜里有风,比平常冷了些,而许诺为了行动简便将身上的厚袄换成了薄袄。出门时倒还好,回来的路上风又大了几分,她冻地牙齿都打颤。虽然刚才回来的一路上肖远都走在风吹过来的方向,稍微替她挡了点风,但她还是冷。
为啥要作死换袄!
许诺蜷曲着睡着前只有这一个念头。
夜里,她浑身烫的厉害,翻来覆去直至将被子踢下榻子。
她梦到了前世,梦到了一身警服干练爽利的妈妈,梦到了因为她的同情最后将她推下高楼的女人,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在她耳边笑在她耳边喊着小诺喊着许诺,让她难以呼吸……
为了摆脱女人饱含嘲讽的笑声,许诺捂着耳朵跑,却一脚踩了个空……
前世从高楼坠落的失重感,无比清晰地重温了一遍。
作为长期保持训练的她并不畏惧失重感,但她畏惧落地的那一瞬间浑身散发出的剧烈疼痛,那种痛代表着死亡,钻心而让人绝望。
她要醒过来,那种钻入心底的疼痛她永远也不想再经历一遍。
就在要落在地上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接住,胸膛温暖,声音轻缓。
她抬眼想看清那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分明近在咫尺,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固执地想要睁眼,却被一直大手扶在眼睛上,修长干燥。
随后滚烫的额头上被冰凉覆盖,手臂上也有凉凉的东西划过,不如先前烫了……
她一翻身,拉住那人的手,骨节分明,有习武之人的薄茧。
被烧糊涂的许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将那只手抱在怀里不放。
多谢。
多谢这双手,她才不用再次体会那钻心入骨的痛楚。
这一日,许诺睡到了晌午,醒来时便看到吕氏带点红肿的眼,弯弯的桃花眼中还含着薄泪。
吕氏穿着姜黄色大袖,发上只簪了一个玉簪,面上几乎未施粉黛,可见是匆忙赶来的。她见许诺醒过来,面上绽开一抹欣喜的笑容:“六娘,好些了吗?”
“娘,你怎么来了。”虽然烧的有些迷糊,但睁开眼后许诺立刻明白自己还在皇宫,吕氏是来看她了。
吕氏扶着许诺坐起来,又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才放下心,道:“你这孩子,夜里睡觉不老实,竟然烧成这副模样,说胡话说个不停,几位太医都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万幸纪五郎昨日正巧在汴京,用了他的方子,你才醒过来。”
纪玄在苏州时治好了吕氏的嗓子,又治好了许平启和许三郎的蜂毒,吕氏十分信任他的医术,见太医都束手无策便说出了纪玄的名字,刘德妃派人去寻,才发现纪玄昨日被他叔父从应天府接到汴京,就急忙请入宫中让他为许诺把脉施针。Χiυmъ.cοΜ
昨日……
许诺心中一紧,天啊!不要告诉她,她睡了一天半,那事情可就没回旋之地了。
她昏睡一天半,以刘德妃的能力,两句话就能让方镜妥协。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睡觉呢?
但是,梦中的那双手是谁的?
莫非是纪玄的?
可是纪玄不是习武之人,他一双手白白嫩嫩,不可能有薄茧。
虽然是梦,但许诺感受的十分真切,打心底认为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烧的迷糊时帮她覆了毛巾。
从肖远口中得知了方镜的身份后,许诺便知刘德妃为什么要怎么做了。
用她的名声威胁方镜,让方镜回宫认祖。
既然方镜父亲许王是皇上解不开的心结,方镜若能回来,皇上自然会高兴,刘德妃也算是功臣。
刘德妃此举算是立功,那些不赞成立她为后的大臣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反驳,她成为皇后的路会因为方镜回宫变得顺畅。
简而言之,许诺成了刘德妃登上后位的一块小石头,而方镜是那块大石头。
以许诺的推断,方镜定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对某个人表示过不愿回宫,而皇上不知道他的存在。
“孩儿贪玩,让娘费心了,娘替我谢谢纪五郎吧,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了?”许诺没想到是纪玄救了她,这下又欠了他的。
吕氏宠溺地笑了笑,手从许诺的发上拂过:“昨夜到现在,你还想睡多久?”
许诺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样时间应该来得及,于是又问道:“娘,春棠和七月呢?她们跟着您入宫了吗?”
“自然没有,你好好歇着,德妃说待你养身体后再回府,你可要快些好啊,别让官家和德妃担心你。”吕氏说着话接过宫女端来的药,用勺子搅动确定温度合适后才递给许诺。
许诺接过,一口气喝到底。
一旁的宫女睁大了眼,她端着那药闻着味儿都觉得苦得厉害,许六娘竟然一口就喝完了,而且没吃备好的梅子解苦!
真是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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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厚脸皮的作者回来更新了,但之后几天应该还是无法更新。最近被论文虐的很惨,实习的那边也请假了,一心在写论文,不知道看了多少篇文献验算了多少张草稿纸。作者专业偏数学,计算量很大,满脑子都是公式。论文还没查重,姐妹们再等我几天。六月要挣全勤,大概每天4000字更新,那个时候论文也应该差不多了。
好久没码字,今天码字心情特别好,果然和码论文相比,码小说就是天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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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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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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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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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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