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星手中的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果然见父母二人互相搀扶着,唇角发白地看着他。
他们的躯体,似乎正在腐化,白日见第一面的时候,他们的脸颊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凹陷无神的。wWW.ΧìǔΜЬ.CǒΜ
刘子星唯一的希冀,被狠狠搅碎,他真的好痛,就算刨心挖骨都没有这样痛的。
眼泪如断弦般崩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喊得撕心裂肺,朝着万屈千叶二人快速奔去,
“爹!娘——”
从在凤凰山的死士营里,他亲眼看着万屈被刺了一刀不见血时,他的心中就稍有怀疑。
只不过,这唯一的希冀,让他撑到了现在来救他们。
却还是来不及啊!
他颤抖得厉害,扑进了夫妇二人怀里抽泣着,眼泪就没停过。
夫妇二人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做了六年活死人都不曾流过眼泪的他们。
如今硬是被情感所动,从而流下了泪来。
只不过,这眼泪冰凉,不似孩子哭出来的泪水炙热。
“你们这样爱我,你们怎么能死啊,我才找到你们一日啊,孩儿不孝啊,孩儿还没有在你们膝下孝敬,孩儿好不容易找到你们,你们怎么就死了啊!”
刘子星浑身颤抖得厉害,他哭得整个人都炙热无比,彷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了。
一旁的元宝和古冥等人见状,鼻尖酸涩得厉害,不忍再去看。
方才打斗得乱七八杂的打斗声,胡乱飞的杂物,一片混沌的现场,如今安静得只剩夜晚的蝉鸣和鸟叫。
以及小少年哭得撕心裂肺的抽泣。
“对不起,对不起,子星来晚了,子星要是早点找到你们,也许就不会如此了,都怪孩儿不孝,都怪孩儿······”
刘子星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脸颊登时红了起来,红了眼也红了鼻子。
千叶赶紧抓住他的手,哭着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是我们自己做的决定,将你送出凤凰山,便是违背了死士军规,就算被处死我们也认的。”万屈声音哽咽,沙哑粗粝。
男人强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与孩子相认的一刻尽数崩塌。
他掉下大颗大颗的泪来,可他的身体却不会痛。
身体不会痛,并不代表他的灵魂不痛啊!
他真的痛太久了,六年啊!
“六年前啊,你才三岁,脸颊圆圆的,那双眼睛也圆圆的,灿若星辰,可你动不动就哭,我与你娘说,你这水汪汪的大眼睛,要是只用来哭,该有多可惜啊。”
“是了,这双漂亮的大眼睛,不该在凤凰山里,长成一个眼神麻木的死士。”
“你应该离开这个黑暗见不得光的地方,用漂亮的眼睛去看看凤凰山外的世界,然后绚烂光明的活这一生。”
“我的儿啊,爹娘希望你前途璀璨,纵马踏花,热烈地奔向自由,而不是像爹娘一样,成为冰冷的杀人工具。”
爹娘渴望了一辈子的自由和爱,都希望你能得到啊。
万屈说着,伸手覆上了孩子的脸颊。
不似六年前圆了,现在更多的是坚毅的少年气。
他的孩子,长大了。
万屈笑出了声,却也还是忍不住眼泪滴滴落下,他继续说:
“孩子,你知道吗?我与你娘在死士营里,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每日晨时,跑到山上去看日出,彷佛只要看了日出,我们就能得到那些光明和温暖。”
“可我们最害怕的,便也是日落后,整个山沉寂在黑暗中,冰冷入骨,毫无情感。”
“有一天,你出生了。”
“我们从此便不再去看日出了,因为你就是我们的太阳。”
“孩子,不要伤心,替我们去感受温暖和爱,替我们去见见草原,闻闻花香,去看遍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尝遍最好的人情烟火。”
“我们早就死了,苦留一丝执念便是为了见你人生光明,前程璀璨。”
“如今,我们亦心满意足。”
万屈说着说着,他感觉到一阵无力,手从子星的脸颊滑落,皮肤正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得干枯。
他张了张嘴,却对子星微微一笑。
子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不是没见到我,你们还能活啊是不是啊!”
他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
父母凭着执念撑到现在,若一直见不到他,那他们是不是还能好端端地在世界上,不会消失。
“不要自责,子星。”千叶用尽力气,将他搂进怀里,轻声说道,“我们六年前便死了,是刺芒将我们丢进山林里喂野兽。”
“我和你爹,内脏都被野兽吃完了,如今我们只是一副没有内脏和血液的空壳,那丝执念不消,我们没有办法安息啊。”
“还好你来了,否则我们魂魄怕是要耗到枯萎,子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的孩子很棒。”
千叶替他拭去眼泪,自己的手却抖得不行。
她怎么会去怪孩子呢。
要怪,便怪这充满阴谋诡计的世道。
要怪,便怪东临对大夏的野心!
他们每一个人,在夺权的君主眼中,甚至连个蝼蚁都算不上。
高位的人不允许蝼蚁生出感情,但是又为了数量,允许他们繁衍后代。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血脉相连的情感太过浓烈,浓烈到他们死寂已久的躯体,疯狂长出血肉和情感。
他们以命相搏,将这些毫无人道的规矩撕开一道裂口。
希望这个裂口能照进阳光,能将他们的孩子送出去。
可代价也很大。
便是要他们的命啊。
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至少,这让他们麻木的一生里,感觉到了爱。
千叶的手抖得厉害,最后也如同万屈一般,耷拉下来,皮肤开始变得干瘪。
半空中,隐隐可见二人身上散去的白色雾气。
是他们的执念,消散了!
“不——”刘子星看着眼前的缓缓消散的白雾,和父母的灵魂,他哭得身子都软了。
抱着生母耷拉下去的尸骨,宛如她方才抱自己一般。
他们一家三口,才刚相认啊!
“孩子,我们走了。”
“你要好好活着,替我们拥有我们渴望的一切啊!”
两只魂魄缓缓飘在空中,它们神情松弛,孑然一身,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刘子星站起身来,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古冥随手擦去自己的眼泪,嘴硬道,“猫哥,是不是下雨了。”
元宝红着眼睛,一巴掌打到他的脑门上,声音微微哽咽,
“你刚刚不是想将他们的魂魄抽出来,成为你的手下吗,如今这点忙都不愿意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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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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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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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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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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