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空无一人。
城墙与地面裹满了翠绿的叶片。
无数血莲闭合着,宛若呼吸般不断蠕动。
每一朵血莲内都裹着一名血袍军。
这些红莲教的精锐闭着眼睛,吸收着血莲带来的诡异气息,本体被改造得愈发强壮。
城内仅存的百姓躲在家里,没人敢出门。
不久前刚刚经历过劫难的鸿雁城,此时变成了一座鬼城,充满邪异。
一户人家之内,两个老人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
刚过门儿的儿媳在屋子一侧抽抽搭搭,眼睛哭得通红。
他的丈夫站在窗口,盯着街上的诡异景象,低声骂道:
“仗打完了,怎么没人出去?城里到底怎么了,那些花朵是哪里来的?我出去看看!”
“别去!儿啊千万别出去,外面都是妖怪,出去了会被吃掉!”老妇人慌忙拦着。
“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去,米面都没了,再躲下去就得饿死!”男人懊恼道。
“你们在屋子里别吭声,爹出去瞧瞧。”
老者担心儿子出意外,虽然自己也怕得要死,还是战战兢兢的出了门。
门外安静得出奇。
老者站在小院里,发现没什么危险,于是仗着胆子走向院外。
他刚想打开院门,忽然地面冒出一条藤蔓,一下将他的脚缠住。
老者惊呼着奋力挣扎,连滚带爬往屋子里逃。
一推开门,老者愣在门口。
屋子里的老妇人和他的儿子儿媳妇,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个裹满藤蔓的绿色怪茧!
老者的心,随着他的身体同时沉了下去,很快被藤蔓完全包裹起来。
相似的一幕,发生在鸿雁城各处屋舍宅院。
城里的百姓们躲过了战火,却没躲过这场死劫。
一个又一个绿色怪茧形成,渐渐转化为殷红。
颜色的转变,是怪茧里的血肉融化所致。
从地底出现的藤蔓,其实是无数的根须,以百姓为食,吞噬着满城生灵。
……
天明之后,一道圣旨传到司天监。
皇帝下令,命司天监尽快铲除鸿雁城的妖邪,六部的人手随意调派。
司天监的众人全部苦着脸。
皇帝的意思已经明显不过,把红莲教归类为妖邪作祟,逼着监正出手。
可监正闭关不出,圣旨都不接,剩下一众弟子和少监,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束手无策。
二十万禁军没能拿下鸿雁城,司天监这万八千的人手,去了很容易全军覆没。
至于六部,也就刑部有战力,其他五部去了也是累赘。
而刑部早被皇帝视为炮灰,几次大战都有参与,现在的刑部可以用伤亡惨重来形容,根本没多少人可用。
大师姐幽人还没回来,下落不明,也不知跑去了何处。
李玄驹靠在椅子上如同烂泥,长吁短叹,显然在摆烂。
花不谢与牧青瑶在商议着对策,脸色都很沉重。
司徒盼晴心情不错,捧着一小袋瓜子吃个不停,没事儿人一样。
监正不在,司天监只有这几位监正弟子说了算,其他少监坐在一旁没人吭声。
都知道皇帝把烂摊子丢给了司天监,不接也得接。
云缺身为少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议事大厅里,有个陌生的面孔。
是个外表稳重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坐在少监的位置。
不用问,云缺知道这位肯定是寻灵司刚回来的少监,印绍元。
花不谢道:
“鸿雁城距离天祈太近,威胁极大,一日不除,皇城一日不得安宁,既然陛下将任务交给我们,司天监自然要全力以赴,六位少监如今齐聚,正好大家商议个对策,如何才能铲除红莲教与血袍军。”
牧青瑶道:
“鸿雁城有血莲覆盖,太过凶险,贸然进攻绝非上策,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行。”
提及情报二字,众人将目光落在捕风司的冷春鱼身上。
冷春鱼神色凝重的道:
“捕风司昨晚已经派出人手前往鸿雁城,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恐怕……”
恐怕二字代表的含义,在座的都懂,捕风司的人手估计已经全灭。
刚刚回来的印绍元开口道:
“我在回来的路上得到一个消息,与鸿雁城无关,关于邵武国的人马。”
花不谢问道:
“什么消息?”
印绍元道:
“邵武国占据了天门关三百里外的一座小城,已经安营扎寨,看样子不像要进攻的架势,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他们居然在开矿,那小城附近有座铁矿山,他们日夜不停的往城里运送矿石。”
大晋多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整个大晋的土地,大大小小矿山无数,铁矿玉矿硝石矿比比皆是,尤其以铁矿居多。
花不谢疑惑道:
“邵武国来大晋开矿?他们目的何在,难不成想要掠夺我大晋的矿石?”
云缺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呵了一声。
花不谢愠怒道: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么。”
“花大人没说错,邵武国气势汹汹五十万大军,就是来掠夺一座铁矿的,他们怕抢不过,所以多派点人手。”云缺道。
花不谢气得脸色发白。
明知人家在说反话,她还无法反驳。
哪有人能蠢到派遣五十万大军,抢一座铁矿山的,那可是五十万大军!人吃马喂,再长途跋涉运回铁矿石,显然是赔钱的买卖。
若真是抢矿,金矿还差不多。
牧青瑶道:
“邵武国的行动是在配合红莲教,他们占据矿山与小城,有可能要打造出一座类似黑铁城的坚固堡垒,作为中转站,然后慢慢蚕食大晋。”
说着牧青瑶展开一幅大晋的地图,将邵武国占据的小城、鸿雁城与八山城分别圈上。
众人一眼可以分辨,三座城几乎将天祈皇城围了起来!
牧青瑶道:
“三面受敌,天祈早晚会山穷水尽,我们现在的敌人是红莲教,但实际上是三个强敌,还有邵武国与朱邪部。”
地图上显眼的标志,让在场的众人心头发寒,暗暗后怕。
幸好炎狼军没能守住八山城,扔下炎狼逃走,否则一旦让三方合围,那大晋的气运真就到头了。
一个红莲教都能让大晋一方焦头烂额,加上朱邪部与邵武国,大晋绝对挡不住。
三方势力,好比三头饿狼,一拥而上的话,大晋即便是猛虎也很难招架。
又何况大晋根本就不是猛虎,充其量是一头骨瘦如柴的病虎。
这时大门外走来了当朝首辅。
得知皇帝下旨后,周史伯是来与司天监商议对策的。
众人起身见礼。
周史伯示意众人落座,看了眼牧青瑶拿着的地图,颔首道:
“郡主聪慧,已经看清局势,大晋的处境实在不妙啊,若三面受敌,必成死局,现在八山城掌握在我们手里,算是多了条退路。”
说是退路,其实周史伯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苦涩。
出了八山城,就是知远县地界,一路贫瘠,如果被迫走到逃离八山城的那一步,大晋也就名存实亡了,充其量能保住殷子受皇帝的名头,荣华富贵想都别想。
大家全都去荒郊野岭挖野菜吃吧。
牧青瑶道:
“陛下的圣旨来得太急,师尊在闭关,我们司天监贸然出战极其不利,首辅大人可否求陛下通融些时日。”
周史伯叹了口气,道:
“不瞒你们,我已经进谏,劝说陛下稍安勿躁,但陛下等不得,必须要尽快铲除红莲教,而且圣旨下了两道,一道传至司天监,另一道送去黑铁城。”
牧青瑶惊奇道:“陛下让父王率兵攻打红莲教?”
周史伯摇头道:“陛下命阜南王集结边军,对抗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以陛下的意思,双管齐下,司天监负责红莲教,阜南王负责邵武国,同时将这两个大患剔除。”
首辅说完,李玄驹坐直了身子,道:
“既然双管齐下,皇城里还有三十万禁军,大家一起上呗!我们司天监加上所有禁军,肯定能攻下鸿雁城。”
周史伯苦涩的道:
“禁军不动,守卫皇城,这是陛下的原话。”
云缺又呵了一声。
皇帝果然是个饭桶,看似下定决心倾巢而出,却捏着三十万禁军不松手,让司天监与阜南王去和强敌拼个你死我活。
殷子受就不想想,
司天监和阜南王若是与敌人两败俱伤,他凭着那些不堪大用的禁军,还能坐稳皇位么。
到时候红莲教也许覆灭,但邵武国又不是只有五十万大军,等邵武国再次派遣大军来袭,殷子受拿什么抵挡?
拿那三十万少爷兵?
这还不算朱邪部留在草原上的八万炎狼军。
如果邵武国再次聚集兵力,与朱邪部联手,别说三十万禁军,就算禁军十二卫一个不少,也挡不住。
在云缺看来,要出手,就来个狠的。
所有禁军加上皇城守军全部出动,皇帝御驾亲征,拼个你死我活,拼个胜者为王。
像殷子受这种畏首畏尾的打法儿,皇位能保得住就出鬼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云缺对皇帝的手段嗤之以鼻。
比起大燕北伐妖都的壮举,殷子受连燕皇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这些话不能当着周史伯说,毕竟人家是当朝首辅,得给点面子,所以云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周史伯问道:
“监正大人何时能出关?”
牧青瑶花不谢几人全摇头,师尊的事,他们可不敢做主。
周史伯略一沉吟,道:
“对抗红莲教,必须要高手坐镇才行,监正不出关,只能另请高人。”
牧青瑶闻言眼前一亮,猜到了首辅的用意,但没明说,而是问道:
“首辅大人可有人选。”
周史伯颔首道:“国师。”
李玄驹一拍大腿,道:“好主意!那血莲大阵诡异莫测,我是没办法,国师乃道门强者,对阵道肯定了若指掌,她若能帮忙,破阵十拿九稳!”
牧青瑶蹙眉道:“圣旨既然下到司天监,国师那边,未必肯帮忙。”
周史伯道:“只能去求,没别的办法,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帮你们求国师出手,但司天监需要出个人与我同去。”
牧青瑶道:“我去。”
周史伯摇头道:“郡主不行,你们监正弟子都不行,毕竟监正闭关,弟子去求人出手说不过去,找一位少监即可。”
牧青瑶道:“首辅觉得谁去求国师比较合适。”
周史伯笑了笑,指向一旁的云缺,道:“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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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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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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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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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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