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现在更甚。方露月就没在意。
看着被迫将她的床给霸占的男人,面容清隽,两颊泛起酡红,似是喝了不少。
方露月眉头下意识蹙紧,送唐洲出去:“过年不回家,在外喝什么酒。”
一个小时前,唐洲接到时霁的电话,说是他人就在嘉裕花园旁的一会所,让他下来喝一杯。
他到的时候,褐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摆了不少空瓶,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
没等两人喝几杯,唐洲的电话便响起,过年吃得太杂,小洁吃坏了肚子。
哎……
没了他,他两该拿什么活下去……
唐洲瞬间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
想到方露月就住在附近,出于就近安置原则,他便将人往她这送。
……
雪还在下着,地面早结了冰,天气冷得要命。
唐洲搓了搓手心,冲她呵呵一笑,“自从时姨走后,一到过年过节,他这不没地方去,就找我喝酒。”
“时姨……”方露月脸色顿时大惊,“你说的是他妈妈吗?”
“是啊!就前两年的事,花了好多钱都治不了,晚期了……”唐洲说到这里,眸光轻闪了下,嗓音渐渐地也暗了下来。
“我得送人去医院了。”
唐洲一走,雪花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越发衬托着室内的静默。
苍凉感被风裹挟着,吹了进来,像是要将整间屋子都灌满般。
方露月面色苶然,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窒感随之而来。
关上门,她想起一些关于时妈妈浅淡的过往。
虽然她们仅有一面之缘,对她的印象是极好的。
时妈妈有双和时霁般漆黑清亮的眼眸,眼角的弧度不是锋利而是柔和,看上去和蔼又可亲,简单的家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烧得一手好菜。
至今她都记得,那天三个人围在饭桌上的情景。
时妈妈担心她拘束,时不时地提醒她多吃点,她说谢谢阿姨。
问她学习辛不辛苦,她说还行,现在不辛苦将来就得辛苦了。
问她自己要学还要帮时霁看题,会不会太打扰她,她说算不上帮忙,是相互督促一起进步。
她还说,在学校如果有什么力气活,让她尽管吩咐时霁,她说,好的,谢谢阿姨。
和她说完,时妈妈又看向旁边的时霁,提醒他,男孩子得有点眼力见,女生都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你得主动帮忙,明白吗?
……
实在无法想象……
雪花落下来寂静无声。
卧室里传来一声砸床的闷响打断方露月的神游,她走近,按开床前的台灯,橘黄的光覆过来,将床上的人照得更清楚了些。
原本仰躺的人刚才翻了个身,趴在床边,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半截露在外面,再翻一下,人估计就得摔下去。
方露月给他脱了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躺在床正中间。
她手心托着他的后脑勺,调整好枕头的位置,正准备抽身离开,一只紧实的手臂倏地抬起,缠在肩头,将她人猛地向下压。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酒气侵袭着方露月的五感。
滚烫的气息密密麻麻地洒在她下颌处,她的唇贴在他温热的耳垂旁,这姿势像是她偷袭亲了他般。
……
确认这个事实,浓烈的窘迫感将她围剿。
方露月的脸像是被人传染,烧得滚烫。
伴随着他均匀的呼吸,缠在肩上的力道也渐渐向下滑,她缓缓撑起身。
借着橘黄的光线,方露月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向下阖,轮廓感极强的五官投下一片灰暗的剪影。
像是喝多了有些难受,他眉头皱紧,薄唇微喘息着气,抬手扯了扯脖颈前的领带。
方露月看到他凸起的喉结上下起伏着。
这样近的距离,她只觉头昏脑胀,不宜再待下去。
就在这时,身下的长睫向上突兀地掀起。
下一瞬,那双染了红晕的漆瞳直勾勾地盯着她。
“……”
什么情况?!!!
他怎么在这时候醒了?!
空气陷入一瞬死寂。
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唯有轻微的气息流动。
方露月呼吸一滞,瞪大着眼,手臂一点点地从他身侧离开。
她动了动唇,正准备为自己的行为说什么。
时霁惺忪的眼神不耐地看她一眼,眉头蹙得更紧,朝床侧翻了个身,像是在躲避什么。
过了一秒,就听见他嗓音染了极重的嘶哑,“离我远点!”
“……?”
这话只是下达了某种指令,听着不像是要和她计较的样子,让人有种如获大赦的解脱?
方露月的身体里像是装了自动弹簧般,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我刚是……”
“我对男的没兴趣。”
“……”
*
方露月退出卧室,直到躺在沙发上,她起伏的心跳才慢慢平息。
她拆了袋饼干,看着低音量的春晚重播,快到凌晨唐洲的电话才打来。
他开始东拉西扯一番,得知时霁已经睡下,才为难道:“我这还得在医院陪小洁一晚。”
“不然,让他在你那凑合一晚?”
“……”
另一边挂断电话。
孙思洁靠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唐洲,“还要在这住一晚吗?”
唐洲走近,摸了摸她的头发,“怕什么,我在这!”
也对!
孙思洁看了眼只吊了一小半的吊瓶,还是有些绝望。
等待的间歇,她扯了些别的话,“你把兄弟交给一女生,这孤男寡女的合适吗?”
唐洲盯着她问,“男孤女寡,听上去就挺合适的!”
“……”
过了会,孙思洁仔细品了这话,像是恍然大悟般,但又不确定,“你兄弟在追她?”
唐洲轻呵了声,“不然他有事没事来找我干嘛……”
“……来追你呢。”
“……说点人话。”
“真没看出他不是在追你,算了我信你两是清白的,只是你兄弟看上去像是被追的那种……”
“……你这话倒也不错,他也追过人,只是——”
孙思洁看着他,将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来,“没追到!”xǐυmь.℃òm
“……”
*
昨晚熬到了凌晨三点才睡,翌日,方露月是被洗手间的流水声闹醒的。
她强撑着睡意从沙发上挣扎着起身,略有些疲惫地睁眼,茫然四顾,她身上多了条毛毯,餐桌上堆了三个白色塑料袋。
她走过去看了眼,全是日常生活用品、食材和一些零食。
没过几秒,玻璃门便被人从里打开。
她的视线抬起,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刚洗完澡,洗手间里弥漫着缥缈的水汽,他从虚白的雾气中走来,一身的清朗。
他正低头系着浴袍的腰带,发稍处的水汽随着他动作向下汇聚,有几滴顺着他下颌的轮廓,一路向下,隐没在他胸口处。
看着他走近,方露月将视线垂向塑料袋,“这些是你买的?”
时霁在餐桌另一侧停下,从中翻找出一条新毛巾,拆开包装往头发上擦,淡淡地“嗯”了声。
塑料袋上每件商品都像是自带价格标签,方露月正在心底换算着价格。
“这,这得要多少钱啊?”
时霁浓眉挑起,像是看穿她的心事般,就算是感谢人却也听出施舍的味道,“昨晚上多亏了你,这就算是……”他顿了下,似是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词,想了几秒才道,“是算房费呢?还是——”
方露月直觉他一拖腔带调就没什么好词,果然,“服务费。”
“……”
方露月默了几秒,替他纠正,“房费。”
时霁眉梢微挑,不置可否地“哦”了声。
他眉头皱紧像是百思不得其解,“我醒来鞋和外套都被人脱了,没想到我喝醉了还这么清醒。”
“……”方露月没打算否认,点头道,“你被唐洲送来时就醉得不轻,确实是我帮你的。”
“昨晚那小子送完我就走了?”
“是的。”
时霁轻“啧”了声,像是不满被人就这样抛下,再次确认,“他后面就没来过?”
“没来过。”
“很好!”
时霁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轻呵了声,像是觉得荒诞至极般点了下头,随后眸光慢慢向下落在她身上,手撑在餐桌上,无形中的压迫感顺着他上半身倾斜的动作而来。
下一瞬,一张清隽的脸庞在方露月眼前无限放大,约莫半掌的距离处,他靠近的动作彻底停下,薄唇轻勾,“那你还真没拿我当外人!”
这样近的距离,方露月有些不适应,只动了动唇:“他有急事,也走得匆忙。”
她说着,不动神色地向后退了两步,只是没等她退出和餐椅平行,那张脸稍稍偏移,蓦地贴近她耳侧,她呼吸一滞,向后退的动作倏地顿住。
黯哑的嗓音带了丝不明意味的调笑,直直地蹿进她耳窝——
“所以,昨晚这样贴近我的,不是那小子,是你?”
“……”
方露月全部感官被他洒在耳垂处的温热气息侵占,像是刻意模仿昨晚上的动作,只是他并没碰到她丝毫。
时霁眸光看向她皙白的耳垂,绵软透亮,喉结不甚翻滚几瞬。
很快他直起身,保持着一餐桌的距离,盯着她明亮的眼眸,继续擦着头发,轻“嗯”了声,在等她的回答。
一触即离。
他身上是沐浴后的清香,香气似乎还萦绕在两人之间。
方露月吊起的气息放下,对上他的视线,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实道:“是我。”
时霁眼尾向上扬,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那你是承认自己乘人之危?”
“……”
方露月默了几秒,很快,她抓住他的破绽,开始反驳:“你不是醉得人事不省?”
“记这么清楚,那你是承认自己昨晚假醉?”
“……”
时霁慢幽幽地擦着头发,眸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像是恍然大悟般,点头,“看来是我醒早了,”又随意点在自己侧颌处,“难怪,就只能做到这步。”
他微抿的薄唇侧扬,吊着嗓音开始长拖着——
“否则今天的我早就不是昨天的我了。”
这话一字一句地从方露月上方落下,像是敲打在她头上。
“……”
“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
方露月不敢细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细微的差别,只觉得喉头又干又涩,下意识地轻咳了下。
她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视线游离水杯之外,觑着面前的男人。
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给自己立这种清纯无辜小白草的人设,说起这些话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连喝几口水,解了渴,顺带连僵硬的神经也舒缓不少,只好诚恳地解释了句:“我房间床小,昨晚只是帮你调整下睡姿。”
为了让自己昨晚的行为看起来,还没到他想象的那般,不可遏制。
她想起他前面说的话——“没拿我当外人”。
“你醉成那样,在我眼里、”
脱口而出的话似有不妥让她停顿了下。
她本想去掉“外”字,转念一想,“没拿你当人”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只好加了个字——
“没拿你当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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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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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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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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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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