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坐在桌前吃饭,女人依旧端着碗坐在檐下吃。
“过来一起吃吧,这么多菜。”骆蝉衣试图招呼她们坐过来。
可还未等男人们说什么,女人们自己就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不合规矩的神情。
骆蝉衣有些怒其不争,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由于蓝头巾的缺席,席间比较清静。
大满爹一介农夫,场面话不会说什么,为了表达心意,只好一个劲的敬酒。
骆蝉衣和陆绝盛情难却,只好象征性地喝了两杯。
陆绝放下酒杯时,忽然抬眼看向院墙外,盯了好一会。
骆蝉衣注意到,也转头看过去:“怎么了?”
陆绝低声道:“墙外有人。”xiumb.com
听见他这样说,桌上其他人也都立刻止住了动作,嘴里有东西也不敢嚼了,纷纷转头看向墙外。
大满爹朝二儿子使了个眼色,老二立刻起身去察看。
他顺手操起一把立在粮仓旁的镐头,轻手轻脚走向院门。
踏出院门的一瞬间,手中的镐头高高地扬起来,忽然,他像被人施了定身法,浑身一定。
半晌才落下了镐头,惊讶地叫道:“庞三爷?!”
大满爹毕竟是一家之主,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院门,有些难以置信:“庞三爷?”
还未等他走过来,院墙外那人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嗓子,走了进来。
骆蝉衣见到此人,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这人她见过啊,正是刚刚在人群中那位主事的中年男子。
庞三爷……光听着称呼,的确像是个有身份的人物,难怪当时没一个人敢驳他的面子。
大满爹愣在原地,磕磕巴巴又重复了一遍:“庞,庞三爷……”
其他人也没敢说话,这样身份的人,居然偷偷摸摸来听他们小门小户的墙根。
庞三爷清了清嗓:“我就是来看看……”
他一路走向桌旁,瞄了眼酒菜,又看向檐下端着碗一脸懵的女人们。
他又转头看向大满爹,神色严肃:“我就知道,你们家改不了,等县令一回到沙虎县,我便向他禀明原委,像你家这般的,通通押入大牢。”
大满爹一头雾水,忐忑地连踱了数步,走近问:“呦,我们家……怎么了?”
他庞三爷说的出来,一定就干得出来,他是县令的亲弟弟,县令对他十分宠溺,甚至不顾闲言碎语,专门为他在衙门挂了个闲差。
庞三爷的脸色更冷了:“还怎么了?道长都说了,我们沙虎县阳盛阴衰,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轻视女子。”
大满爹一愣,转头看向陆绝和骆蝉衣。
此时陆绝也侧头看着骆蝉衣,目光从一开始的惊异变得越来越深邃。
十分巧合地,骆蝉衣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埋头专心地啃着碗里的腊肉。
别看她,都别看她!要不是看这群女人太可怜了,她才懒得造谣惑众。
大满爹拍了下大腿,露出满脸委屈:“我们不知道啊,不知道这等事!”
“是的呦,没人和我们说!”老妇人也起身应声,又摆手让女儿和媳妇赶紧从地上起来。
庞三爷淡淡地“嗯”了一声:“迟早你得知道,以后就印在沙虎县的律文上。”
大满爹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莫名其妙,既然还没有明文聿令,他们怎么做都算不得犯了事,何苦跑来问罪?
但他没法多说,民不与官斗,只好客气道:“庞三爷,既然来了,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坐下吃点吧。”
庞三爷似乎被说动,转头看向桌面,可目光最终却越过桌面,看向陆绝和骆蝉衣。
恰好和陆绝对视上了,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看得他心头一紧,就好像能把他看透一样。
他面容一改,忽然温和笑了笑,道:“我且等一会,等二位道长吃好后,我与他们商量些事情。”
大满爹这才搞清楚,原来是冲二位道长来的,可怜他白白吓出一身冷汗。
骆蝉衣抬头看向他,没准有了这个人,这群女人或许真能摆脱这种沉重的命运。
她莞尔一笑道:“庞三爷,不必这么客气,请说吧。”
而面对她的善意,他只是感激地回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
看来他要说的话,非比寻常啊。
“吃完了。”
陆绝将碗筷推向桌内,起身站了起来,看向庞三爷,包括这个中年男子脸上的窘迫,也看在眼中。
庞三爷感激地冲他重重点了下头:“道长,这边请。”
他恭敬地作出“请”的手势,指向的是院门外的方向。
一下子支开这么远,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骆蝉衣索性也撂下了碗筷,跟了上去。
庞三爷与陆绝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门外,正要说着什么。
可当庞三爷余光看到骆蝉衣走过来时,居然闭上了嘴,有几分踌躇,愣愣的看着她。
骆蝉衣有些意外,一般这种情况,八九不离十说的就是她。
只是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过节吧,而且这么大的人,不至于像小孩子似的背后说坏话!
而且,他刚刚也说是说找两位道长商量什么事情,并非将她完全隔在局外。
“要不我……回避?”她道。
“不不,你别误会,道长!”庞三爷向她走了两步,又欲言又止,垂下目光。
他为难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难堪之色:“是我的家事。”
在此之前,骆蝉衣就预感到了,不单是他的家事,而且是件不光彩的事。
骆蝉衣走上前,目光真诚的说道:“庞三爷大可不必有顾虑,我们能帮得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若是帮不上,就当什么都没听过。”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庞三爷很清楚自己遇到了善人,再磨蹭下去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两股沉重的气从他鼻子里呼了出来,带着低鸣的呼吸声,下定了决心一样,抬头看向陆绝和骆蝉衣,低声说道:
“我内人……对我有了二心。”
说出这话后,庞三爷的脸都难堪地涨红了,连脖子都粗了一圈。
陆绝和骆蝉衣快速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她之前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点,难怪刚刚不想让她听,毕竟隔着性别。
庞三爷看上去已近不惑之年,他的夫人应该与他年龄相仿,居然还有精力送夫君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不过也说得通,富贵人家的夫人年轻貌美也不足为奇。
“你听何人说的?”陆绝问他。
骆蝉衣也安慰道:“对呀,可能是一场误会,夫妻之间要信任……”
庞三爷无望地摇头:“不是误会,我亲眼见过那男子。”
实锤了!?
骆蝉衣小心地问道:“你是在哪儿见到令夫人,和那男子……”
“他住进了我们家后院。”
骆蝉衣眸光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庞三爷肯定地看着她,重复道:“他一直住在我们家后院,已经几个月了,我夫人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里。”
骆蝉衣目瞪口呆。
比起蹲在房檐下唯唯诺诺吃饭的女人们,这位夫人可以说是一代枭雄了!
爬墙都这么光明正大,居然把男人领回家里,明晃晃的大绿帽子直接压死亲夫。
“你想我们帮什么?”陆绝问道。
骆蝉衣缓缓转动目光看向陆绝,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难得他还能保持镇定,找到最关键的地方。
是啊,他夫人爬了墙,找他们能做什么呢?
难道是想让他们下降头,咒死那对奸夫淫妇?
于是赶在他开口前,她连忙事先说明:“我们做道士,就是为了行善事结善缘,旁门左道从没想过,更不敢去做了。”
庞三爷听见她这样说,非但没有失望,染着细纹的双眼反而更加坚定了:“看来我并没有求错人。”
陆绝与骆蝉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完全不解他的意思。
庞三爷左右提防地扫了几眼,明知四下无人,却还是把声音压到最低,凑近了他二人说道:“我怀疑他不是人……”
骆蝉衣:“不是人?那是……”
庞三爷立刻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放低声音,又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那男子是哪天搬进来的,只注意到我夫人每日都带着各种吃食去到后院,我于是悄悄跟在后面,隔着门窗,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我生气地推开门,那男子身形一闪就躲起来了,任我再怎么找也找不到。”
庞三爷神情诡秘,就像在讲一个离奇的鬼故事,他继续说道:
“我当时忍无可忍,与夫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她居然哭着拿性命要挟我……我与夫人从小便是青梅竹马,我当时唉,可恨我心软了……自那以后她不许任何人靠近后院,尤其是我!”
“后来有一次夜里,我悄悄溜进后院,走到那间房,开门便闻到浓重的香火味,香案上燃着长香,摆着各色供品,正是我夫人亲手做的,香案之上,供着的是一个男子的画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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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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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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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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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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