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丧钟般的声音冷漠地陈述着一个更加冰冷的事实——人类最后的王牌,重核聚变定向炸弹肯定是被引爆了,但预想之中地狱烈焰摧毁钢铁城市的景象却并没有发生。人类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又一次没能给侵略者造成点儿麻烦。
天台上的人们像被施展了定身法术一般怔在了原处,由恐惧和绝望荟萃而成的无形巨墙重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动弹不得。
但空中呼啸而出的飞行器还没有停止,矗立在江畔的一座座哨兵塔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伴随着撕破烈风的轰鸣逐个亮起。
而每次如魔瞳般的光球出现之后的一秒钟之内,在月球上都会亮起一道剑锋掠过一般的红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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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白的月面就如同一块正在被鞭子抽打的皮肤,每一道红芒之后,都会留下一道暗红色的伤疤。被高温等离子火焰融化的月岩就像皮开肉绽的伤口和肆意流淌的血液。
李可拎着哨兵钢笔走到失魂落魄的统帅身前,她把钢笔交到了统帅手中:
“你要是想亲自启动哨兵塔的话,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这是你的权力。唯一可惜的是,这样的话月球表面和低轨道的所有设施会在一瞬间被摧毁。
虽然结局都一样,但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慢慢儿来。你们...哦不,人类的手中已经没有牌了。”
统帅接过哨兵钢笔,先是一愣,然后像甩掉灼热的火炭一般把哨兵钢笔扔了出去。他弓着背,就像在行礼一样把头埋到比李可更低的位置,像奴隶在祈求奴隶主一般对李可说道:
“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可以移民到火星或者金星上,或者让我们到一颗小行星上也行,地球都是你们的。只需要给我们几百年的时间,原子工业革命能够支持我们完成星际远航了,我们就像雨人一样离开太阳系。”m.χIùmЬ.CǒM
李可又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
“呵呵呵呵,原子工业革命?那只不过是在给你们编织的精神牢笼上挂着的一把你们看得见而摸不着的枷锁而已。用你们的话来说,叫做让你们有个念想。它随时可以到来,也可以永远无法到来。”
统帅就像挂在悬崖边上,却被拿走了最后一根稻草的人,脸上卑微的希望逐渐转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愤怒。
“为什么雨人可以离开,而我们不能!”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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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的那双大眼把不屑一顾的目光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愤怒的统帅面前:
“人类没有资格和你们的上一代文明相提并论,两亿多年的艰难求生经历,让他们清楚地知道生存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在六个半世纪以前,威慑建立之初雨人就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他们在有技术和生命形态优势的时候和我们达成了协议。
而你们有什么?你们的祖先提醒过你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你们却忘了。当然,你们也不是一无是处。”
李可漫不经心的话语无情地浇灭了统帅仅存的愤怒,他就像临终的病人说出遗言一般说道:
“肯定不会是我们可笑的艺术把。”
李可信步走到统帅跟前,用一只手端了他的下巴,然后微微左右摆动。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端详着统帅的脸庞:
“打造你们这一副还算合格的躯体可也耗费了我们不少功夫,不过就像当初自愿毁掉多余的威慑塔一样,你们配合得还不错。”
在李可说话间,远处的十几栋金属大楼像气球一样轻盈地飘到了半空中。当那些庞大的长方形金属建筑无声地从天台上空掠过时,明明能感受到它们沉重的金属质感,但它们却又真切地飘在半空中。
一栋栋大楼像泰坦的积木一般飘到了长江之上,并且以时空之桥为中心点开始首尾相连。越来越多的金属建筑加入其中,一列巨大而绵长的列车开始形成。
“你们...你们这是要制造粒子直线加速器,重新打开意识传输的时空通道!”统帅绝望地哀嚎着,仿佛胸腔中的血液都涌到了喉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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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对着那正在成型的直线粒子加速器张开了双臂,她眼睛开始发亮,眼球涂上了一层晶莹的东西,睫毛连着动了几下之后,慷慨地说道:
“因为你们中间一些懂得文明和宇宙真谛的人,我的族人们在监察者的牢笼中又多度过了六个半世纪的煎熬。很快,他们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了!但他们的等待是值得的,我们已经为他们准备了更好的容器。”
李可在眼角轻轻擦了擦,又转面看向统帅:
“很庆幸的是,你们的种群太感情化了。你们总是只记住美好的而遗忘痛苦的,你们习惯沉溺在由感情编织的虚幻温床中裹足不前。
你们亲手将尼安德特人拦在文明过滤器之外,将他们从文明的演进中淘汰。但你们却选择遗忘了残酷的斗争过程,在你们的记录中只有关于花园、高塔、雕塑的赞美,没有对生存的敬畏。
这让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感性是生存的大敌,以至于你们中间那些真正睿智的人会被你们自身的感性吞噬。
要知道,如果你们当初真的听了月球上那帮人的意见,在满太阳系都建立起威慑塔,那我们的计划恐怕就难以实现了。但一切都已经注定,你们无法通过宇宙的大过滤器。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我日你祖宗!”统帅瞪着血红的双眼,哀鸣般地咒骂道。
李可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用带着可怜和挑逗的目光扫了统帅一眼,然后仰天大笑了起来,她就像个夺命的判官一样定了人类的死罪。
在这独一无二的悲剧中,统帅和他的幕僚们只剩下了咒骂这个最粗鲁也是最无用的方式发泄这自己卑微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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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像一群在广场上被拔了衣服的小丑一般,埋没在懊恼、悔恨和羞耻中无所适从。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运在一次次的希望和失败中,走向时空的尽头。
“你们使用的是虫洞吧!”一个低沉但字句千钧的声音从帷幕前的坐席中传了出来,硬生生地打断了李可张狂的笑声。
李可身体微微一震,笑声戛然而止,她回头看去。周成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缓缓走向天台的中央。光线逐渐将他的脸庞照亮,那是一张平静、沉着但没有半点恐惧的脸。他的步伐从容,就像走入那个本就属于他的舞台一般从容。
“我说,你们破坏中央环形山威慑装置,还有将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等离子火焰导向月球,使用的都是短程虫洞技术吧!”
周成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观点,但这次他的语调已不如刚才那般平静,而是带着一股压倒性的力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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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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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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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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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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