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焕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道:子初,断山军火库,内藏火石一万箱,请务必保住。
不过寥寥数语,却令杨思焕背脊直冒冷汗。她不知这上面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偏偏要告诉她?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止是几个人的生死问题了,一旦军火库爆炸,周围几个县的百姓都危险了。
她又看了一遍,便急急将纸条藏进袖袋。这个送纸条的人,知道她的表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恶作剧。
她这样想着,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
……
前日山贼袭击的余波尚未消退,这边又起了山火,归京的大军就驻扎在不远处,当下邻近几个县的官员都来了,为的是向都督赔礼。只是都督并未露面,她手下的副将差了亲兵过来探问火情。
为首的小兵高坐在马首上,环顾四周,发觉周围大多是穿着官服的人,皆是养尊处优的派头,并没有多少官兵在灭火,她不禁皱眉道:“都督得知火情,亦感慨水火无情,特令我等前来协助灭火,但瞧这势头,诸位大人想是早料到我家都督会出手相助,才会早早就这般袖手以待了吧。”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招手,身后的一队亲兵整齐地快步出列待命。
方才还在争论着断山归属问题的官员们,闻言都不再说话,一时间只有劈里啪啦的火星迸溅的声音。有人从沉寂中站出来,这人穿了墨绿色官服,正是太康的前任知县,柳大人,前不久她才升作开封府右同知。知府上月进京述职,尚未回来,开封府大小事务,暂由她打理。
柳大人知道小兵是在嘲讽她们这些当地官员救火不力,此时不站出来说点什么,传将出去,日后不好向上面交代,就站出来解释:“这位小军有所不知,并非我等火前懈怠,此前已有数百官兵前去灭火,只是这附近没有河渠……”
不待柳大人说完,有人出言打断:“眼下不是争辩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人。”
众人寻着说话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行了过来,黑夜里的风卷着车前的灯笼打转,一圈又一圈,良久却不见车里有人下来。
人群中有人轻叹一声:“是宋大人。”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条道来。
车里的人这才撩开车帘,火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众人终于看清,果然是左同知,宋世恕。
柳大人见来人,先是惊愕。
宋世恕和她,分别是左右同知,与她不一样的是,她在县里熬了整整十年,才熬到现在的位置,而这位宋大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于前年空降为开封的左同知。
本朝以左为大,宋世恕年不过三十,已然骑到她柳某人的头上。不仅如此,宋世恕在知府面前,也是我行我素的,常常是一句话怼得知府脸色铁青,之后知府却像怵了她,从来不会和她争辩什么,最多是笑着回她两句,快快的结束话题。
加上宋大人素来喜静,她做这官也是做得离奇,几乎从不去府衙述职,只叫自家小厮每日午时取走文书,再于次日卯时将批好的文书送回府衙。所以外人看她宋大人,更是神秘至极。
今夜她突然出现,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柳大人立刻迎上前去:“宋大人。”
宋世恕探出脸来,默然颔首,唤了一声:“柳大人。”她顿了一下,又问:“现在什么情况?”
柳大人回:“各县都有出力,奈何水源太远,取水艰难,火势发展太快。”她叹了口气,“现在只有一条山路尚未封住,但是很快火就要烧过来了,一旦烧起来,唯一的路也要被堵死,现在上山太冒险,只能寄希望于山上的山民自己撤出了。”
宋世恕冷冷地瞥了柳大人一眼,转而扬脸看向火场,片刻后才继续说:“柳大人,我同都督又加借了三百人马,即刻由刘大将军带领着进山,你这就放她们进去罢。”
众人闻言一阵哗然。柳大人当即把脸一沉:“恕下官不能答应。诸位军士侠肝义胆,属实令柳某人佩服,只是诸位皆是朝廷重器,此番上山,却是凶多吉少,下官不能眼睁睁看着诸位入这火坑。”
宋世恕没有理会她,径自掷出腰牌,准备叫随从递给副将刘义。
柳大人立刻将人拦住:“宋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倘若这火还有一分救性,柳某人也不会出手阻拦,只是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柳大人说着话,声音都在抖。知府临行前,把开封交给她,那她就要担起责任。她自然也想救火,可这火势太猛,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山上是有几户散户被困,但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如果刘都督的三百将士为这十几个散户葬身火海,她如何跟知府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
所以她就算得罪宋世恕,也不能放人去送死。
宋世恕蹙眉道:“一切责任都在宋某人,与柳大人无关。”
杨思焕走在路上,听到前方不远处渐渐喧嚷起来,便也上前去观望,她在人群中伫立许久,这时候回过头,看到后方整装待发的军队,不禁心头一颤。就她所知的,这山上的散户只有数十口人,且大多数年富力强的人都已经撤离,只有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幼童还被困在上面,而这些军士,为了那些老弱幼子,竟要豁出性命来挽救。她都开始怀疑,这还是封建社会吗?还是说,她们此行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军火库?
正在杨思焕错愕之时,不知谁故意用力推了她一把,叫她打了个趔趄,直接冲到马车跟前。她下意识回过头,想看是谁,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在万众瞩目之下,杨思焕一时间失了神。待她回过神来,发觉脚下踩着一块硬物,低头一看,竟是方才宋世恕掷出来的腰牌。
她静静的不说话,当着众人的面,将腰牌捡起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山火将半边夜空照得透亮,甚至刺得她双眼发痛。她想,断山上藏了火石的事,这些人大概都是不知道的,否则她们就不敢站在这里互相推诿责任了,她们一定会有多远跑多远。
这样想着,杨思焕就躬身将腰牌举起,一字字说道:“下官斗胆,有一个救火的法子,只是需要大人及众将士的协助。“
“你是何人?“
杨思焕抬眸,向马车里面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柄羽扇,扇子的主人坐在轮椅上,已默默的看了她多时。甚至周遭的人还没回过神,那人又道:“年纪轻轻,也敢说这种话。”
宋世恕脸上略带愠色,杨思焕知道,凭自己这个年轻的面孔,是很难让人信服的。杨思焕缓缓直起身子,尖锐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她却定定地回望过去,淡淡道:“下官太康知县,杨思焕,愿随将士们一道,奔赴火场,生死自负。“ωωω.χΙυΜЬ.Cǒm
宋世恕看着她讪讪一笑,然后摆摆手,便算是同意了。
事到如今,柳大人已经没有阻拦的理由,只好侧过身来让道放行。有人牵了一匹马来,让杨思焕骑了上去。尘土飞扬中,没人察觉,有个身影站到了不远处的大树下,静静地看着杨思焕离去的方向。
树影微微晃动,风微微吹动那人的衣摆,他的眼中满是冷漠,好像在看一出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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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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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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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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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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