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宴会上格雷伯爵并没有出现,宾客们自顾自狩猎、骑马、玩牌,亦或是在私人的议事厅里讨论国家大事。伊薇特旁听了一阵,这些人在讨论时都有一种轻微高高在上的傲慢。
“世界上的人太多,由于道德、才能的不同,人自然分为三六九等,不同的等级因此产生,这就是人类的宿命。”
“一块草地上能放养羊群的数量是有上限的,同理人类的生长繁衍也因为食物的缺乏而受到抑制,现在贫困人口增加的主要原因,.我认为还是下层民众不加以节制的生育小孩。”
“如果能阻止他们生出过多的孩子,事情自然就很简单了,可惜我们的慈善体系让很多好吃懒做的人也能很好生存下去。”
下午大家谈兴正浓的时候,喝茶时间到了。一位格雷伯爵家的佣人推着餐车,送上了饮茶佐餐的点心。
按照惯例,顶上两层较小的盘子装的都是精致的小甜点,最下面一层则是能填肚子的三明治之类,不过这次格雷伯爵家厨师提供的三明治却有些罕见,里面夹着某种不知名的红肉,但切得有些碎,这对于厨师来说是个败笔,阿尔比恩上等的肉类大多是比较完整的,这种肌肉还切得很碎,更像是某种廉价的边角料。
有人拿起三明治就微微皱起眉,似乎也对这些馅料不是很满意。
“希望您能尝尝我们大厨创新的三明治,它们用小鹿肉制成,切碎一些才能更好地吸收汤汁。先生们,我敢保证它一定是你们吃过最好吃的三明治。”
伊薇特审视着盘中的三明治,这种肉是切碎了烤制的,但做的很好,纤维多汁,脂香四溢。
她旁边有一个人咬下一口,他的表情很快被一种惊奇的神态占据了,他咀嚼了几下,嘴巴开合,似乎正在组织语言形容它的味道和口感。
“太奇妙了,和我以前品尝到的鹿肉完全不同!”
“是因为猎物更小一些吗?我总觉得比寻常的鹿肉更肥美。”
大家交流着品尝到美食的喜悦,伊薇特正准备也拿一块,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打扰各位了。伊维斯,你能过来一下吗?”尤利西斯出现在了谈话室门口。
“我马上就来,尤利西斯叔叔。”
送餐的仆人体贴地说:“先生,距离晚饭还有好几个小时,如果错过了下午茶,一会准会饿肚子,先生,如果你要离开一会,我认为您真的应该至少先尝一个三明治,或者我为您准备一个餐盒带去吃。”
再怎么样也有些体贴过头了吧……伊薇特总觉得有点奇怪,下意识拒绝了。
“不用了,我现在胃有些不舒服。”
在这位仆人显而易见失望伤心的目光中,伊薇特有些狼狈地逃了出去。
“跟我来。”尤利西斯带着她一路向上,来到一间陌生的豪华房间,只见里面温斯洛和兰开斯特公爵都在。
“啊尤利西斯,我亲爱的挚友,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不经意的过失的;还有我可爱的伊维斯,想不到你竟然会主动来我的房间见我,今天一定是被天使祝福的日子!”兰开斯特公爵笑眯眯地打招呼。
“好了,所有人都到齐了,我就长话短说吧。今天下午送来的三明治有问题。”尤利西斯说。
“咦?!”伊薇特小声惊讶道,不过她环顾四周,好像就她一个人表现出意外,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们都知道了?”
温斯洛回答:“我在楼下的仆人室,茶点中的三明治并非出自厨房,我当时只是有些奇怪,不过后来公爵阁下告诉我后,我就知道了。”
爵士先生说过,兰开斯特公爵和组织有联系,所以知道超凡者的存在并不奇怪,可他本人明明只是个凡人……为什么他会这么敏锐?如果不是尤利西斯叫住自己,伊薇特肯定已经把三明治吃掉了。
“那肉里是有某种毒药吗?我们这样放任别的宾客吃掉它会不会有危险?!”
“毒药倒是未必,是肉本身有问题,吃下去有什么副作用我们也不得而知。”尤利西斯意味深长地说:“具体问题,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为什么好像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不告诉我……伊薇特有点失落。
“都是公爵阁下告诉你们的吗?为什么他一个普通人会了解这些?”
兰开斯特公爵狐狸似的狡黠一笑:“我啊,虽然没有你们的超凡能力,但是却有类似超凡者的诅咒,偶尔会看到一些幻觉或者别的东西。比如建筑有时候会覆盖一层脉搏似的、跳动的肉质物体,人类则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大多和他们的职业和经历有关。比如格雷伯爵,我看到的他苍白松弛、脸上只有一张七鳃鳗似的嘴,在他身后投下的影子中,不断有微小的手臂控诉似的向他伸出,然后被某种跳来跳去像是羊的怪物咬断并吃掉。
当然,我第一次与格雷伯爵见面并不是在今天,我在那之后有些好奇,于是调查了他家族的历史。格雷伯爵继承了他家族的优良基因无情的机会主义,巧妙的趋炎附势,正因为这样的特质,这个家族才能一代又一代往上爬,拥有今天的权势和地位。这份丰厚的家产在格雷伯爵手中又增长了不少,他精确地计算成本和利润,赶走了自己领地上的佃户,把廉价的麦田改为草地,在上面饲养羊群,赚得盆满钵满。也许正因为他发财的方式是这样,我才会看到那样的幻象吧。”
伊薇特想起自己曾在课本上学到的“羊吃人”,就是形容英国的资本家和大贵族在工业革命时代,大肆侵占圈用土地养羊,让农民大批破产进城充当廉价劳动力的故事。兰开斯特公爵能看到事物因果的幻象,这个能力……
“我哥哥住在伦敦塔,你们称其为纺锤。”兰开斯特公爵说。
没想到公爵的哥哥竟然是命运系的能力者纺锤?!伊薇特吃了一惊,不过她见尤利西斯很淡定的样子,看来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公爵看到的幻象就很有说服能力了。
“所以您看到的三明治究竟是什么样子?”
兰开斯特公爵嘴角扬起,露出一个黑色的笑容:“细小的羊在黑色的阴影中跳来跳去,不断吃着从影子中生长出的手臂。”
伊薇特怔住了,公爵描述的情况竟然和看到格雷伯爵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也就意味着……
“会不会只是单纯的幻象,没有任何意义?”
她喃喃地说,无论如何,这背后的暗喻实在太疯狂了。
“如果仅仅是依靠我的幻觉,自然有可能失误,可尤利西斯证实了三明治里的确不是鹿肉,而是……”
尤利西斯打断了他:“不要说了。”
兰开斯特公爵笑嘻嘻地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瞥向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证实了三明治里不是鹿肉?伊薇特想起他分析无形怪物留下的青色石头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挖下一块碎片,像吃糖豆似的吃掉了,然后说这种物质不是地球上有的。
难道……他吃了一口三明治?想必一定是相当可怕的心理阴影吧……
“爵士先生,你没事吧?公爵阁下,请不要幸灾乐祸,故意刺激别人。”
没想到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了?”
“哈哈哈……”兰开斯特公爵笑了起来:“真羡慕啊,为什么像尤利西斯这样的家伙也有人温柔对待……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尤利西斯并不是那么神经脆弱的人,就算更可怕更恶心的东西他都能毫不在意地吃下。之所以不让我说,大概是为了要照顾伊维斯你呀”
原来是这样吗?
尤利西斯不置与否,把话题转到了事件本身:“第一天晚上格雷伯爵曾在众人面前出现,然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现在暂时不明确他是否已经遇害,还是仅仅失去了部分身体。我们不清楚把他制作成三明治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是超凡者,还是普通人下手作案……一切毫无头绪,我担心有人在进行一些邪恶的仪式,时间的推移对我们十分不利,而且这里的宾客非富即贵,也不适合使用太过粗暴的干涉方式,为了避免潜在的危险,我想最好有人先护送公爵离开这里。”
说完,他看向温斯洛和伊薇特。
“那伊维斯少爷和公爵阁下先走如何?”温斯洛说,“我和爵士先生留在这里查明情况。”
“不,我的意思是你和伊维斯一起。”尤利西斯更正。
“不行。”温斯洛和伊薇特同时说。
“爵士先生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伊薇特说。
“要么伊维斯和我一起?”兰开斯特公爵开心地提议。
尤利西斯沉吟不语。
“怎么样嘛?我亲爱的挚友”
“我只是在衡量你和未知的危险哪个危害性更大……想了想,还是让温斯洛和你一起吧。”
“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忠实的伙伴啊”公爵哀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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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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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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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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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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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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