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刀客依然身形笔挺的站在这片沙漠上,风沙不敢越过他的脚面。
老幽鼠巨大的身体就倒在不远处,它还没有死去,毕竟它最擅长的,就是如何活着。
哪怕看起来它的身体机能都已经断绝,可它依然还活着。
所以它看向年轻刀客的时候眼神里除了怨恨之外,还有几分讥讽。
“你杀不死我,又怎么进幽泉?”
老幽鼠嘴角淌血,身体瘫痪,但它对于一刀就将它斩倒在地的年轻刀客,好像反而没了之前的敬畏。
“你为何不死?”
年轻刀客反问。
老幽鼠笑着回答:“因为我修的就是不死,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这个种族为什么会这样,可看起来,我已修成了。”
年轻刀客缓步走到老幽鼠身前,这只和老鼠差不多样子的怪物看起来倒是比老鼠干净多了。
长期生活在沙漠之中,不吃任何食物,甚至还厌恶腐臭的东西,身上的皮毛都被砂砾摩的有了光泽,当然脏不到哪儿去。
年轻刀客蹲在老幽鼠身边,他的刀在阳光下散发出比夜更深寒的光泽。
阳光都暖不了这把刀。
“你修不死我可以理解,你杀不死我该怎么理解?”
年轻刀客忽然一刀捅进老幽鼠的肚子里,把肚皮一点一点的豁开,在这一刻老幽鼠凄厉的叫起来,但显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慌。
“你不死,只是因为你原本就不是活物,不杀死你就找不到进幽泉的路?可你难道不就是进幽泉的路?”
年轻刀客豁开老幽鼠肚皮的那一刻,没有看到血流如注,没有看到黏糊糊血糊糊的内脏,只有一片像是暗淡星空一样的东西。
“人总是会比其他物种聪明些。”
年轻刀客抱着他的刀钻进老幽鼠的肚子里,当肚皮逐渐粘合回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在老幽鼠的肚子里传回来......原来你是一只眼睛。
老幽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惶恐和怨恨之色就到了极致。
因为他确实是一直眼睛,一直混沌之地用来窥探人间的眼睛。
但它又不能拥有太强的实力,哪怕它比现在这个状态再强大一丝,就会触及臻天法阵,它就逃不过雷劫。
所以它看起来是那么奇特的存在,不能修行却得长生。
老幽鼠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地上,它暂时动不了,别说移动,就连张嘴骂几句最难听的话都办不到。
因为那个用刀的家伙,在它的肚皮上也留下了一道禁制,就好像那个家伙一刀划开三层天的时候,随手也在三层天上布置了一层禁制一样。
看似随意,实则无敌。
“我之前还在思考,为什么它可以在人间留一只眼睛,却不借着你这身躯离开混沌之地,原来是不能。”
“幽泉是当年开天辟地之后最为污浊的东西,其实算不得混沌之地,混沌已经被一分为二了......”
老幽鼠安安静静的躺着,安安静静的听着,但它其实很想把那个家伙生撕活剥,然后嚼碎了啐掉。Χiυmъ.cοΜ
“原来,没有多远。”
这句话传回老幽鼠脑海之后,年轻刀客的声音就没有继续出现,老幽鼠知道,那个家伙已经到了地方。
这是一条大河,边际好像就在视线极远处的大河,大河里没有什么波涛汹涌的水,只有像是波涛汹涌流淌的水的地火。
年轻刀客弯腰捡起来一块五颜六色的石头,投进火河之后很快就被推出来,不融于河,所以毁灭。
石头被烧成了岩浆,然后又挥发成了气。
这条河到底有多宽可能无法测得,想要过河到对岸去也就显得没有一点可能。
年轻刀客觉得这应该不是火,而是怨气。
还没有到河对岸,他就感受到了这滔天的怨气。
所以他自言自语一声。
“为什么上升者为天?为什么下沉者为地?为什么地就是浑浊污秽?为什么天就是清净纯洁?”
“凭什么天叫做天,凭什么地叫做地?”
自言自语几声后,年轻刀客忍不住笑了笑。
“怪不得......为什么那些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凶兽可以从你这获取来了,原来是因为比较好骗。”
他朝着河对岸喊了一声:“带我过去。”
对面无人理会。
他又喊了一声:“你一心想借壳出神,我这么优秀的人到了你家里,你难道还没醒悟,这是给你送上门的出路?”
话音一落,他的身形忽然间恍惚了一下。
不,不是他的身体恍惚了一下,是除了他身体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恍惚了一下。
像是突然加速到四周所有的东西都成了虚影,再成为不好辨认的各种色彩。
年轻刀客身形骤然停下来的时候,他的长发往前边飘出去,很剧烈,像是一颗被大浪袭击过的海草。
这里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平地,平整到让人错觉这是无数人经过无数岁月才建好的工程。
可是谁会无聊到着急无数人用无数岁月,只夯出来一大片平地?除此之外,连个建筑都没有。
“你是对自己的名字不满吗?”
年轻刀客问。
幽暗之中有个声音回答了他。
“我是对颠倒不满。”
那声音问他:“当年大家都混在一起的时候,不分天地,不分你我,所以公平,天地分开之后,天就高高在上了,而我只能被人践踏......”
话没说完就被年轻刀客打断。
“最早开始践踏你的应该不是人。”
“你闭嘴!”
“凭什么?”
“我可以让你闭嘴。”
“那你不无聊?多久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跟你说话了。”
幽暗之中沉默良久。
“好吧,你很有勇气。”
“你也是。”
年轻刀客看了看四周,不但平坦而且干净,于是他就在这盘膝坐下来,那把无鞘长刀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刀身上的光就是这地方唯一的光。
“你觉得公平吗?”
那声音又问了一遍。
年轻刀客微微耸肩:“我对公平还是不公平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一个黑色的光球出现在远处,大概一丈左右,看起来是光,但没有任何光泽,像是一个......很圆很圆的皮蛋。
“唔......”
年轻刀客点了点头:“原来,是个蛋。”
黑色光球鼓动了几下,像是有些怒气,但很快这怒气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安静静的审视着年轻刀客。
“满意吗?”
年轻刀客微笑着说道:“壮硕,貌美,各方面都很强,放在人间也是个极品。”
黑球回应道:“确实很不错,你的身体条件好的让我意外。”
年轻刀客嗯了一声后说道:“你这么说我也很满意,比起你之前造出来的那个什么雪猿是不是要好许多倍?”
黑球回应:“并不是,人虽然有着超绝的头脑,但在身体构造上算不得强大,只说身体,你比那头雪猿差太多了。”
年轻刀客皱眉:“不开心了,所以我拒绝。”
黑球:“你拒绝什么?”
年轻刀客回答:“拒绝你的求饶。”
黑球又是停顿了一下。
然后,黑球看到了刀上的光,一开始像是初升的太阳,然后就变成了正午炽烈的光芒,没有人可以一直看着正午的太阳,混沌也不行。
大天山剧烈的震荡了一下,山体裂开了一条缝隙,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头从山顶滚落,然后便是一场浩荡的雪崩。
躺在沙漠上的那头老幽鼠看着雪崩的时候有些慌,可他还是动不了,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积雪一直往他这边冲。
沙漠有些烫,学有些冷,于是在双方接触的那一瞬间,沙漠上就弥漫起来浓烈的雾气。
老幽鼠感觉自己要被蒸熟了。
“呵......”
他自言自语。
“就算你进去又怎么样呢?人终究不能太过自负......以前是它想出来出不来,现在是你想出来也出不来了。”
说到这老幽鼠还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惋惜。
然后,肚子痛,很痛。
那个年轻刀客可能再也出不来了,但是它的肚子也再也合不上了。
留在他肚子上的禁制,它消除不掉,毕竟它只是一个连打架都不会的家伙,唯一擅长的也只是活着。
“为什么......会这样?”
老幽鼠原本平静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惶恐不安,它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里的惶恐不安更浓烈。
因为它不但感觉到了疼,还感觉到了死。
它那原本看起来很白很漂亮的皮毛,正在逐渐的失去色彩,虽然这个过程并不快,可它清楚这是生命在离开。
它本该不死,因为它就不是活着的东西。
“难道......”
老幽鼠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它无法接受这个可能,幽泉之内,混沌之地,一个人进去了,又怎么能会赢?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出现在老幽鼠脑海中。
“我确实赢不了,但我也只是想不输......这样就很好,你觉得呢?”
老幽鼠回答了三个字,很难听。
它的皮毛褪色苍老的速度开始变得快起来,原本白白净净现在灰褐干枯。
“一千多年前有个究结圣人,化身为臻天,我上去看过了,很强......我知道赢不了他,他已经化身为天了我怎么赢?”
“可还是那样啊......我这样的性格就注定了,我赢不了,也不想输,所以他为臻天,我为大地。”
“我就在这住下了,他在天色住多久我就在这里住多久,幽泉比起天上还要好一些,这里很平。”
这些话说完之后,老幽鼠又听到了一声好像很舒服的呻吟,它甚至可以想象出来,那个累极了的年轻刀客在平坦的地上躺下来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现在天上有人,地下有人,各有一个......但这只是开始,将来会有更多人飞到天上下,会有更多人走到地下来,你信不信,都是凡人?”
老幽鼠闭上眼睛之前问了一句。
“你杀了他?”
“没有,只是伤了他,我在这里养伤,他回去养伤,下一次,还是如此,来回反复,或成永恒。”
年轻刀客道:“我会在你脑海里留下一道声音,将来有人找到这的时候我会把我的故事告诉他,一千年前的纠结圣人能把故事留下,我也得留下,后世之人膜拜他的时候,也要膜拜我......”
“我得告诉那个小家伙,他一直喊我钱爷钱爷,却从不知我的名字......这样不好,不知道我名字怎么颂扬我的功德?”
“我叫钱擎苍.....万象门的钱擎苍,我喜欢假死,但这次不假死了,我会永生,因为我是一个......非常牛-逼的人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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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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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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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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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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