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雅就站在院门外,她不知道云深同观主现在说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一会儿云深从这个院门走过后,就再也不可能属于自己了。
“云深你……何必执着呢?去的不会再来了,如今你这般只会失去更多。”生一观观主皱着眉道。
云深跪在观主面前,抬着头,跟往日爱笑阳光的神情不同,他的面色有些阴郁“求师傅成全。”
“只要你留在观中,就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身份,娶一个普通的妻子或是同我一起参悟道法,这样不好吗?”
“求师父成全!”云深深深磕了个头,他知道生一观观主是在说大话,这几日山下煜国兵愈发多了,生一观本就没有国境拘束,不站队,这才在历史的长流中长盛不衰,师傅对他有大恩,他不能害了师傅。
如今他内忧外患,外面有煜国兵的追查,内里有人想要谋取他现在的位置,当日腾王府的马车只是被波及了,那群人真正要杀的自始至终都是他,也因此,云深对顾清雅有愧。
更何况,很多事情,在生一观做并不方便,这样会牵连生一观的。
“何必呢?那场梦你们云家已经做了快一百年了。”生一观观主恨铁不成钢,生一观一直以来就是中立的立场,他们谁也不帮,同样也不害人,这是生一观长盛不衰的原因,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违逆了生一观的立场了,生一观观主不能在为云深做的更多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云深趟这趟浑水,至少他能护着云深这个人一辈子,也算对得起云深的父母了。
“是!所以我要让这场梦成为现实,如今的煜国问题严重,内里早就空虚了,此刻他们得了越国的帮助牵制了燕国,可煜国同燕国一战在所难免,被捷国消耗后的煜国抗住了燕国的进攻后,扛得住我们的进攻吗?师傅,这是最好的时机,我必须要做好准备了。”云深又磕了一个头。
云深只是不明白,只要是大萧云氏就该死光吗?只要是亡国之人就该死绝吗?连血脉都不可以留下。
如果亡国之人就该死的话,那复国了后,该死的是不是就是这些追杀他们的皇室了呢?
生一观观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云深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向门外走去,生一观观主就背着他,忍不住落泪,云深是他亲手养大的,他一生都未娶妻生子,云深就像是他的孩子,如今要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去送死,让他如何忍心啊?
云深出去后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身青衣的顾清雅,愣了愣“蕙浅?”
顾清雅勉强微笑道“如何啊?我是不是……可以准备着喝道长的喜酒了?”m.χIùmЬ.CǒM
云深笑不出来,但还是勉强笑笑,慢慢的越过了顾清雅“那天……一定叫你。”
“好。”顾清雅就背着他,依旧温柔的应声。
二人一起转身,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顾清雅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眼泪止不住的流,喉咙又涌上了熟悉的血腥气,她熟练的掏出手帕捂着咯血,看也不看的捏紧了手帕,慢慢的走着。
所以她到最后都不知道,她的道长啊,回头了,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看着她到最后都没有回头。
云深爱顾清雅,云深一直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沉淀,当年顾清雅因为他被牵连的愧疚逐渐转为爱意。
但云深也知道,他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同顾清雅在一起,他们的家族敌对,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若是不迎娶左汝欢,不尊大萧先皇的遗诏,那么云深就没有资格继承云氏暂存的全部势力,此刻的云深,迫切需要那股势力。
所以他只能舍弃自己的爱情。
时间很快,云深还俗了。
云深还俗后就住在京城的一栋大宅中,这是云深自己的产业,云深十分有才华,他的丹青是年轻一代最好的,因为身份市价也炒的很高,再加上平时云深在山下开设的道学讲堂收到的银钱,生一观观主也是分文不取的,是以,云深明面上的家底其实也很可观。
还俗后,云深偶尔会同意贵族士子们诗会文会的相邀,一起交流交流。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
虽说是还俗了,但从前认识云深的,依旧是喊道长的,后来认识的受前人的影响,唤的也是道长,云深也还是自称小道,偶尔还会穿着一身道袍前去赴会。
顾清婳见到云深不是一次俩次了,最近她参加的诗会几乎都能见到他,第一眼顾清婳就觉得云深该是她画中人,今日也是憋了许久才邀请云深。
“道长。”顾清婳上前伏身做礼道。
今日既是诗会也是游园会,是可随意走动交流的,云深此时一手酒杯一手画笔,在宣纸上挥毫笔墨,闻声抬头不由愣了愣。
顾清婳同顾清雅毕竟是姐妹,多多少少都是像的,尤其是眼睛,几乎腾王所有的孩子都同他遗传了同一双眼,美得惊人。
“姑娘,可是有事请小道帮忙?”
顾清婳眼神清亮的说道“和姿不才,爱好不多,就是喜欢画画人物,道长仙姿道骨,和姿可否斗胆请道长做和姿画中人之一呢?”
云深愣了愣“和姿?原来是端宁郡主,小道见过郡主了,既然是郡主殿下的要求,小道自然是遵命的。”
顾清婳微微一笑“多谢。”
“说起来道长记忆不错呢,一下都道出和姿的身份。”顾清婳边整理画具边说。
云深慢慢饮了一口酒道“也不是,小道出身生一观,同明安郡主有些交情,明安郡主经常会提起几位殿下,听的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顾清婳动作一顿“四姐……也会提起我吗?大概还是提七姐多些吧,我啊,大抵是一笔带过了。”
云深摇摇头“不,明安郡主对各位殿下是同样关心的。”
“是吗?那就好。”顾清婳背着云深微微一笑。
今日恰巧云深一身深蓝道袍赴会,顾清婳满意极了,她还从来没有画过云深这般气质的人儿,更是第一次画道士。
这幅画画的许久,最后的几笔顾清婳不敢下手,看着云深依旧微笑着摆着姿势,深感愧疚。
“和姿学艺不精,献丑了。”
云深身子有些麻了,慢慢走过来看了看“不加最后几笔吗?”
“不是不加,是和姿不会加了,还是和姿学艺不精。”顾清婳有些赫然。
“也许问问明安郡主会有不错的指点呢,明安郡主的才学是少有的呢。”云深温柔的说道。
顾清婳慢慢捏紧了笔道“多谢,和姿明白了。”她在家中几乎没有好好的跟顾清雅说过话,大多时候顾清雅因为体弱都在自己院子里闭门不出,出来的时候也多是几位姐姐同她交谈,她身边的同龄人,能够同顾清雅淡然处之的只有顾清娆。
其实,顾清婳也很想亲近顾清雅。
云深成亲前日,顾清雅回了腾王府,她是俗家弟子,是做了道姑没错,但不代表彻底斩断了前尘。
腾王听到消息连忙从宫中赶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腾王看着顾清雅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瘦了……”顾清雅忍不住红了眼睛,她向来冷情,可离家许久,她还是想的,那思念就化作了泪水。
腾王年轻的时候滥情,所以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一定是个好父亲,在他眼里,无论是嫡女庶女,无论生母是谁,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是用心去疼爱的。
腾王妃也细细抹泪,真心假意都有吧,顾煦赶回带着明佳跟孩子一同回了腾王府,顾清雅看着小小的婴儿,心都软了不少,怕给孩子过了病气,不敢多碰,离得远些了给着顾煦跟明佳嘱咐了一些话。
午后,在花园里,顾清婳终于鼓起勇气跟这个姐姐说了今年的第一句话。
“四姐……”
顾清雅回头问道“怎么了?”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顾清婳忸怩了,她攒了攒身后的画纸,为什么呢?为什么顾清娆总是可以淡然的跟所有人相处,而自己却说不出来呢?
就这么想着想着,顾清婳把手中的画递出来道“我知道四姐的丹青极佳,尤其是人物画,这幅图我画不出神韵,画上那人提了建议,说是四姐的丹青好……所以……劳烦四姐了。”顾清婳有些语无伦次。
顾清雅笑着点点头,接过画卷,轻轻展开,这画上描绘的是一位道人,赫然就是云深,顾清婳从前喜欢画山水风景,如今喜欢画各色美人,顾清雅是知道的,可是她却想不到这么巧改得就是云深的画像。
顾清婳见顾清雅神情不对,紧张的捏紧了裙摆,顾清雅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原来是道长,走吧,去你院子里,我替你改画。”
“啊?多谢四姐。”顾清婳笑的蹦了起来。
临摹过千次万次的容颜,顾清雅早已做到轻易描绘云深的神韵。
“好了。”顾清雅收笔道。
顾清婳凑过去看了看,笑道“不愧是四姐呢。”说完就等着最后那几笔笔墨干了收好。
一定要拿上好的木盒保存好。
顾清雅笑着点点头,眼神依旧不离画上那着一身深蓝道袍,面容俊秀的道长。
顾清婳倒是没有注意,只是开开心心的去翻找着合适的盒子便于保存这幅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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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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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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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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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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