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标注,老弱孤寡才能免费获得粮食,青壮需要参与到朝廷的工程里面,才能换取钱粮?
而且,为何还要特意注明,朝廷这一次工程招人,工钱格外地丰厚?
这不应该啊,一旦这份诏书颁布下去,激起民变就不好了。
回到刺史衙门,张涛才要准备写一封文书,询问一下户部,是不是真的要按照诏书说的那样做,谁知道,来自户部的文书,就送来了。
雍州最靠近长安,所以长安常平仓储备的粮食,是最先送到雍州来的。
令他意外的是,原本赈灾的话,百姓能领到勉强吃得不至于饿死的粮食就算是不错了,谁知道,这一次,户部拟定的赈灾单人份额,竟然格外地优厚。
可以说,这一次的赈灾,得到朝廷接济的百姓,至少一直到秋收,都不必为饿肚子发愁了。
只是....
一想到能够得到赈济的,只有老弱孤寡,张涛却发愁起来。
他很难想象,朝廷的这份诏书公布以后,会引来什么样的反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文臣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最晚明天,户部指派的官员,就会将粮食运到雍州境内。而他的文书,走正常的渠道,却不能送到长安。
粮食运来了,却不开始赈灾,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难道,真的要按照诏书上面的内容,进行赈灾?
这一夜,张涛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亮,张涛就起床开始穿衣吃饭。
一晚没睡,再加上心里思虑颇多,黑眼圈儿,自然是逃不过去的。
顶着两个熊猫眼的刺史,跟平日比起来,没了一点威严。
但是,他今天本来也不打算表现的多威严。
毕竟,朝廷的政令,这一次,不是一般的离谱。
诏书昨天就张贴出去了,还派遣了书吏,给百姓讲解。大唐百姓识字的人,几千个人里面也找不出半个来,如果没有书吏讲解,张贴出去了也没用。
一晚上的时间,在这个大灾的时间段,已经足够将消息传遍雍州府周围了。至于别的地方,很快也会知晓。
一想到百姓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失望的神情,张涛就觉得一阵的无奈。
这场旱灾,已经不是州府自身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而自己作为刺史,只能接受朝廷的命令,按照朝廷的章程来。
走出大堂,别驾方寒也走了过来。跟周涛一样,他也是一晚上都没睡着。
作为随时准备顶替周涛成为刺史的官员,他已经完全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周涛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么看不出来。
相见拱手行礼以后,方寒叹息道:“周刺史,真的....”
周涛叹了一口气,吩咐衙役把刺史府的大门打开。他已经可以预见,外面不是石头,就是木头疙瘩,在等着自己。
百姓要是闹起来,可不像平日里那样平眉顺眼,就算自己是刺史,也会被砸。
看了一眼方寒,周涛不由得把自己的身子,稍稍调整一下,好帮他遮挡。
自己被百姓砸倒砸死泄愤也就是了,赈灾的工作,还需要方寒来做。
然而,伴随着刺史府大门的打开,令周涛和方寒始料未及的情景出现了。
刺史府外面不是没有人,正相反,外面简直是人山人海,雍州府外面,本就是人口密集的地区,外面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并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外面的百姓,都很平静,依稀能看到,他们都是排着队的。大队伍领先的,是当地的县令,往后,各个小队的队首,必定是当地的里正。
秩序....正常得令人害怕。
见刺史出来了,两个县令就匆匆的赶过来,行礼还没结束,就询问道:“周刺史,朝廷的文书,所言可真?老弱孤寡,真的能得到这么多的粮食?”
周涛点点头说:“朝廷断然是不会在诏书上作假的,既然说了是那些,就不会有错。”
令周涛意外的是,听到他的话,两个县令,却欣喜的跳了起来。
见两个人的欣喜,不似作假,周涛不由得疑惑道:“以往赈灾,都是以户为单位,不曾特定到老弱孤寡的身上,为何你们还这么高兴?要知道,青壮的口粮,还需要自己去挣啊!”
跟周涛最熟悉的县令罗子敬拱手道:“刺史有所不知,以往,就算是以户为计量散发赈灾的粮食,百姓依然要挖野菜、啃树皮,因为,分发的粮食,根本就不够。但是这一次,却不是拨来粮食,再分散下去,而是固定了每个人,能得到多少的粮食。如果朝廷所言非虚,至少,老弱孤寡,就算是不去挖菜,也能果腹了。”
另一个县令也说:“至于青壮,既然朝廷要开工,在工地干活,怎么也能吃饱。如今旱灾之下,无处可去,他们能在工地混饱肚子,家里的老弱也能凭借救济吃饱肚子,灾难不就扛过去了?”
周涛也不是蠢蛋,这么一计算,顿时发现了不一样。
可笑自己自负聪明,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如果真的是这样,百姓能够接受,也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啊!
说起开工的事情,罗子敬就拱手道:“刺史,下官辖境内的青壮,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只要帮助下官把赈灾的粮食运回去以后,就会前往长安。您看看,刺史府是不是派遣一个官员,专门带队?”
周涛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别驾,还没开口,就见别驾方寒拱手行礼了。
“带领青壮去长安做工的事情,就交给下官吧。”
周涛笑着点点头,说:“这次从长安带队回来,你怎么也该顶替本官的位置了。有这份功劳打底,你这个刺史,也更能服众啊。”
方寒抬起头,脸上的笑意简直浓郁到化不开。
雍州周边的众人,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户部运输粮食的队伍,就赶着驴车,将一车车的粮食,运到了刺史府门前。
没有争抢,两个县令和各自的里正,报上各自辖境内的老弱孤寡人数。签字画押以后,就由各自的青壮,用驴车或者干脆抬着、扛着的,把粮食带走了。
而两个县的百姓,都得到粮食以后,因为旱灾持续到现在的紧张情绪,就像是夏日的冰霜一般,飞快的消散。
至于青壮,则每人带了一点口粮,就汇聚到刺史府,准备等到雍州境内所有的青壮都聚齐以后,前往长安....
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
百姓在得到朝廷赈灾的粮食以后,都笑得开怀,而长安周边粮店的掌柜,则痛哭流涕。难得等到了一场旱灾,准备大赚一笔,谁知道,朝廷的赈济粮,这么快就散发下去了。而他们的粮食,连零头都还没有散出去,只是坑了一部分富商勋贵或者富户而已。
最惨的,还是散尽家财,全部买成粮食,准备大赚一笔的家伙。他们用高昂的进价,从世家的渠道,购买到了粮食,又加上了高额的利润,准备大赚一笔。然而,伴随着朝廷的动作,他们的粮食,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无人问津了。
粮食没人买,那就是废物,自己家吃的话,吃一百年都够了。而酿酒....灾年,朝廷必定颁布禁酒令,不能酿成酒,这些粮食也只能烂在仓库里。
而若是平价售出,他们一枚铜板的利润都得不到,反而家产直接缩水了一半以上。
不止一个普通的粮商,大醉之后,痛哭流涕的询问周边的人:“老子的家产,去了哪里?”
他们的家产去了哪里?自然是进了世家的口袋。
然而,平白无故发了小财的世家,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所有人,除了郑家,都收到了东宫的信函,要求将粮食,大量的供给给东宫,东宫准备在长安和洛阳之间,修建一条世上第一的官路。当然,名为官路,却是太子的私有物,因此,走官路的商人,是要上缴过路费的。
太子的理由,看起来无懈可击,可是跟国策联系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在打什么算盘,但是,他们却没办法,因为,至少明面上,太子是完全遵照契约规定的内容要求的。
欢庆的日子,没有持续多少天,就在长安周边的百姓,都欢喜的时候,他们却忧愁无比。
毁约是不可能的,世家的颜面,是族人持续不知道多少代维系起来的。跟世家的脸面相比,别说这一次旱灾,没法赚太多的钱,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能让家族的颜面有失。
无数的世家精英,抄录了东宫跟家族的契约,夜以继日地逐字推敲,想要找出漏洞,但是,谁也没有发现。
李贤仿照后世各种合同制定出来的契约,要是能让他们找出来漏洞,他宁可相信自己可以告倒南山必月生客。
一遍遍的钻研无效之下,陇西李家家主李宝、太原王家家主王琼、范阳卢家家主卢子迁、清河崔家家主崔宗伯、博陵崔氏家主崔懿、赵郡李家家主李楷六人,只能结伴前往东宫,希望最后努力一下,至少,让东宫不要太过分。
因为,如果按照契约的规定,东宫只要出得起钱,甚至可以将他们所有世家的全部粮食,都以低于市价的价格,购买到长安来。
而山东、江南的世家,自知还不够资格跟皇族交锋,只能寄希望于这几家的身上。
东宫明德殿,自从招待了王琼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次打开。m.χIùmЬ.CǒM
而这一天早上,李贤却很早就满怀期待地醒了过来。
对于这六家家主的反应,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究竟是哀求,还是威胁?今天,就能见到了。
照常的洗漱过后,吩咐厨房准备好宴席后,李贤却没有去明德殿,而是带着齐兰,先去演武场习武。
拜帖昨天就已经送到了东宫,上面署明的拜访时间,就是上午。
作为世家的家主,他们是不会让自己的礼节出现一点瑕疵的。说好了上午过来,就一定不会中午才到,当然,也不可能一大早地就来拜访。
用刀、搏击、射箭。这三项,经过这段时间以来持续不断的锻炼,李贤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至少,李荇、徐泽、薛讷三个人,几乎是拍胸脯保证太子殿下已经学有所成了的。
不过,虽然有所成,但是李贤却依旧想要朝着大成的方向前进。
虽然李荇的护卫,堪称滴水不漏,周荃训练的那些宦官,也能派上用场了,但是,护卫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如自身的力量强大有用。
武艺,在这个时代的重要程度,不需多言。
辰时以前,李贤结束了自己的晨练,沐浴更衣以后,才步行到了明德殿等候。
而就在他抵达明德殿坐下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侍卫就进来禀报,说是六家的家主,已经抵达了东宫门前。
没有去迎接,虽然这六个老家伙,是世家的家主,士林的地位,也属于泰斗的级别,但是,李贤依然不会去迎接。
怎么说他也贵为太子,况且,今天这些家伙,显然是来说契约的事情的。既然他本就立于不败之地,就没必要搞什么礼贤下士。
太子没有出来迎接,六家的家主,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在太子的面前,他们耍身份,自然是不够格,所以只能跟随护卫,进了东宫。
明德殿内,一直到六个老家主进来,行礼,李贤才站起来,微微还了一礼说:“几位老先生联袂而至,真是让孤意外,不知道几位今日来拜访,有什么指教?”
说完,李贤就坐了下来。
见太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六家的家主也很无奈,只能跟着坐下。
王琼是最先跟东宫达成交易的,自从契约的问题出现以后,他也是最直接遭受其余几家诘问的。
见太子这般,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太子殿下,东宫的管事,忽然跟我等提出,要巨量地购买粮食。只是,如今灾年,朝廷禁止酿酒,不知道殿下要这么多的粮食,所为何用?莫非是要散发给修路的民工,作为工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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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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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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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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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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