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治,则走到两个官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说:“这个是宣州刺史李佚,还有宣州别驾曹进。这两个人,一个是陇西李氏的世家出身,一个是贫寒出身。一个贪赃二十四万贯,一个贪赃六万贯。”
“朕派下去的御史,不是被他们用世家的威名威逼,就是利诱,威逼利诱不成的,都死在了回京的道路上。”
“幸好啊,朕对地方的监视,从来都不是只有御史一种方式。否则,放任他们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把宣州祸害成什么样子。”
“宣州地处江南道,靠近淮南道,虽不及苏州杭州,但也算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地。怎奈,就是这样的地方,被这两个人治理的怨声载道,百姓距离揭竿而起,仅有一步之遥了。”
“你说说,太平年间,出现这样的两个人,应该如何处置?”
最后一句话,李治是回过头,询问李贤的。
努力地控制着发抖的双手,李贤拱手道:“父皇明鉴,此二人将地方治理成这个样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只是,若是在京城处决,恐怕不太好。儿臣的建议是,将二人押解至宣州,示众以后,再于宣州州府,斩首,如此一来,方可以平民心。”
李贤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退路了。跟民心比起来,太子什么时候都能教育,犯不着拿这两个人来充当教学的工具吧。
听了李贤的回答,李治笑了一下说:“太子所言甚是,只是,宣州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不少的官吏,收受贿赂、搜刮民财,所以,朕只是命大理寺将这两个人押解进京,余下的人,已经在宣州斩立决了。其中两个人,就是冠上了他们二人的名字。”
说完,李治的微笑,顿时变成了有些残忍的笑:“所以啊,这两个人,至少在宣州百姓的眼中,是已经死了的。太子,你可还有其他的借口?”
看到李治的笑容,李贤只觉得自己嘴里填满了苯甲地那铵。
连最后的退路,都被皇帝未卜先知一般地堵死了,他还能如何?
这个时候再找借口,就显得太胆怯了。
显然,这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必须经历的过程。甚至,很有可能是必修科目。
必修的科目,就不要考虑挂科重修了,能拿满分,就得尽量的拿满分。
偷偷的叹息一声,用不着李治吩咐,李贤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扫视了一眼周围,李贤走到一个千牛卫卫兵的面前,伸手道:“将你的横刀给孤。”
卫兵显然是个新兵,他忍不住的看向自己的首领,又看向圣人,见首领点头,圣人笑而不语,就把自己的横刀解了下来,交给了太子殿下。
拔出横刀,看了一眼刀锋的锋利,李贤就把刀鞘还给了卫兵,握着横刀走向了李佚和曹进。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一时间都尿了裤子,挣扎着要起身。但是,按住他们的千牛卫卫兵,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就把他们按得动弹不得。
虽然他们起不来,但是把头扭来扭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看着两个人进行着困兽之斗,李贤就站在他们面前,开口道:“李佚、曹进,你们都知道自己的罪责,会是什么下场。可以说,就算孤不忍心下手,你们最终还是要上刑场的。这是孤第一次杀人,难免下手不利索。你们的下场既然已经注定,还不如争取死的痛快一点。”
“话跟你们说了,你们要是再扭的话,孤一刀砍不死你们,还得砍第二刀、第三刀,怎么选择,看你们自己的了。”
听了太子的话,两个人都是泪流满面,横竖都是死啊!怎么选择,结果都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
不过,挣扎了一会儿以后,两个人的理智,稍微回归了一点。
死,是一定要死的,可是,到底是被砍好几刀再死,还是利落的去死,这个,恐怕只有一种选择了吧....
眼见两个人慢慢平静下来了,李贤这才又靠近了二人一些,询问道:“你们确定,不乱动了?”
李佚和曹进抬起头,面露绝望之色,最终只能低了一下头,然后不停的开始点头。
李治坐在胡床上,微笑着旁观着这一幕。
他发现,太子这么干,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
让人死之前,还得引颈就戮,真是....
李佚是宣州刺史,要砍也得从李佚开始。但是....问题来了。
看着两个外貌一样邋遢,身材一样丰硕的家伙,李贤并不知道谁才是李佚。
无可奈何之下,李贤只好询问道:“你俩....”
两人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
而坐在一边准备看戏的李治,不由得皱起眉来,太子莫非还要往后拖时间?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贤开口了:“谁是李佚?”
听到这个问题,李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明显是曹进的人,却狂喜的往一边挪,并且像是把头给抬断了一样的,疯狂地示意另一个人。
人,哪怕绝境之下能够苟活一秒钟,都能带来极度的喜悦。虽然喜悦过后依旧要死,但是,就为了这么一点时间,也能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很显然,这个头发更长的家伙,就是李佚了。
挥挥手示意卫兵将曹进带到一边,李贤扬起了手里的横刀。
尽管背对着,但是他依然能感觉到身后皇帝那炽烈的目光。
有一点小插曲没什么,要是自己还往后拖延的话,恐怕,就会让皇帝觉得失望了。
第一个赴死,李佚却说不出话来。卫兵给他解开了大枷,但他不知道是因为认命还是颈椎没法动弹的原因,只能低着头,露出修长却也肮脏的脖颈。
看着这一段脖子,李贤只好走到李佚的侧面左侧,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挥出了一刀!
没办法形容那个声音,因为李贤总觉得自己脑海中出现的咔嚓声,不像是人的颈骨被砍断的声音。
横刀虽然锋利,但是砍脖子,没有足够的力道和技巧,还是没有办法一刀而断的。
李贤已经拼尽全力的一刀,也只是堪堪砍断了李佚的大半个脖子,血如泉涌,而李佚显然也没经受太多的痛苦。
不过,这一切,李贤都没能看到。
因为,全力以赴挥出一刀、并且确定命中以后,李贤就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眼前发生的一幕。
不过,他不敢看闭上了眼睛,却依然没能逃避开来。
两个卫兵,本来就接受了皇帝的命令,见太子闭上了眼睛,就走上前,硬是把太子的眼皮扒拉开,然后确保太子能够看到眼前的场景。
“放开!”
“老子自己看!”
本来听到第一句话,李治就皱起了眉头,但是听到了第二句以后,就对着两个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开太子。
如果可以,李贤还是拒绝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的。之前不是没看过《死神来了》、《电锯狂魔》一类的电影,那些血淋淋的画面,他看了只会恶心的不行。至于噩梦的场景,也不是恐惧,而是恶心。
如今,真正亲自动手砍死了一个人,李贤敢肯定,自己晚上一定会做噩梦。
不看不行,李贤很清楚,自己今天就是来接受这种野蛮的教育的。现在能找到借口不看,今后总会被补上的。
既如此,还不如早恶心早结束。
小时候在乡村不是没见过杀猪。给猪开膛破肚,自己从来没有恶心过。Χiυmъ.cοΜ
但是,看到眼前的场景,李贤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有了第一声干呕,就会有第二声,而干呕的多了,呕吐也就顺理成章了。
看着站在尸体前面吐出来了的太子,李治不由得笑了。
这样的教育,他也经受过,甚至于,第一次他都没敢亲自动手,是被百骑司的一个首领,强制控制着杀了一个人的。
如今,太子能够亲自动手,还能坚持着看着眼前的场景,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呕吐....
自己当初可是被吓得晕过去了,太子这样,反而不应该加以苛责。
不过....
看了一眼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曹进,李治还是挥了挥手。
于是,曹进也被卫兵,抬着来到了太子的面前,甚至,还很贴心的吧曹进的位置,给太子摆好了。
中午吃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李贤没几口,就吐光了。
见曹进也被拽了过来,他如何不知道,自己依旧没有选择的余地。
强行忍住了恶心感,在一个很有眼力界的卫兵手里接过水,漱漱嘴。
再看向曹进,李贤忽然没了给他痛快的信心。
扫视周边,看到狱卒手里行刑用的大刀,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狱卒面前,把大刀要了过来。
行刑刀势大力沉,本身对于伤害就有加成。
就算不能一刀干净利落的砍了曹进,也能劈碎他的颈椎,让他昏过去。
见到了李佚的死亡,曹进早就被吓得屎尿齐流了,再看到太子手里的大刀,只能认命的低下了头....
同样用尽全力的一刀,将曹进也送入轮回以后,李贤只觉得自己反而不恶心了,而是麻木。杀死一个人,尤其是毫无抵抗力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见太子又砍死一人以后,反而不恶心了,李治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虽然这个教育是帝王家教授继承者必须有的教育,但是,因此而损伤到太子的心神,就不好了。
挥挥手,就有两个卫兵,夺走了太子手里的行刑刀,将太子扶了过来。
一旁早就严阵以待的御医,立刻上去开始号脉。
轻轻地甩开御医的手指,李贤深吸一口气,拱手道:“父皇莫要担忧,儿臣并没有太恐惧。只是,儿臣今日心力交瘁,恐怕没法再接受父皇的教育了,可否请父皇恩准儿臣返回东宫,歇息一下?”
见太子虽然面色苍白,但是还口齿清晰,李治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说:“你不要怪朕,这一课,你皇兄也经历过,朕也经历过,这是必须上的课。至于你今日的表现,朕很满意。也罢,你就回东宫吧,朕准许你休息三天。”
说完,李治又对御医嘱咐道:“你就跟随太子返回东宫,细心照料,若是太子有什么闪失,就提头来见。”
作为御医,这样的话,早就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所以,御医也没有多么害怕,只是拱手领命。
至此,今天的教育,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而李荇和周荃,也带着东宫的马车,出现在这里。
将他们给留在东宫,显然是皇帝特意吩咐的。
因为没有身边的人在场,所以太子也就没办法借助外力,只能凭借自己的毅力,作出决定来。
上了马车,李贤就缩到了马车的一角。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正常人,今天第一次杀了人,还是两个,一时之间,内心里真是百味陈杂。
有恶心,有刺激,甚至还有一点该死的成就感....
各种各样的感觉糅杂在一起,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了。
周荃和李荇都是过来人,两个人都没有进入车厢打扰太子。
他们很清楚,第一次杀人以后,人肯定是要迷茫一段时间的。外力虽然能起到帮助,但是,真正走出来,还是要看个人的力量。
对于李佚和曹进,李贤只能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两个人都有取死之道。
二十四万贯和六万贯啊!要知道,堂堂天后,一次性拿出四万贯,都有些心疼,这两个人,在一州之地,就搜刮了三十万贯。
虽然没有见到,但是宣州显然民不聊生。
这是两个恶人,杀了,也就杀了,算是为世间除害。
虽然明知道这样告诫自己是不太对的,但是,李贤现在别无他法。
一遍遍的扪心自问,最终的结果都是会砍死这两个人,这样一来,内心里产生的罪恶感,就会少很多很多。
马车并没有行驶的太快,一直到临近长安城门的时候,李贤已经觉得自己好受了很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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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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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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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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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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