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肖卫国继续劝说道:
“既然您说无功不受禄,那事情就简单了,以后您有时间帮我找几件檀木家具就行,我给的东西又不多,您也别太当回事,有机会咱们互相帮助,没机会就当我过年请您吃个便饭,再说您病人也需要营养,不能饿着肚子养伤吧。”
最后这句话让富仁的动作僵住了,他本来确实是不想拿的,能求到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原本出门的时候已经绝望,只想最后再试一下,把能想起来的人家都试一遍,万一就成了呢,许多亲朋连门都没让他进去,街坊邻居有的推脱,有的同样是有心无力。
没想到只想最后尽一把力求到了肖卫国这里,而肖卫国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却真的给了他需要药。
给了药还要给吃的东西?肖卫国突发的善心让老头有些不知所措,搁以前有人说给他吃的他可能会生气,也有可能会骂人甚至是跟人打架,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形势比人强,他们想活着就必须融入社会,必须懂得互相帮助互相接济的道理。
“难道他认识我?不可能啊,明明就见过一次面而已,再说自己现在也已经没什么可图谋的了,可能真是遇到好心人了吧。”
骑在自行车上的富仁一路上疑神疑鬼,时不时把车停在路边躲墙角后面偷偷观察后面是不是有人跟来,看了几次确实没有人跟来,老头这才放心离去。
自行车在叮叮当当声中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口,轻轻扣动门环,片刻后一个警惕的男声从门后传来:
“是谁?”
“报国,是我,我回来了。”
门闩被从门内打开,“吱呀”一声两扇朱漆大门被拉出一条缝隙:
“六爷来了,快进来。”
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梳着中分,有些文气的脸上却眼眶发红,胡茬唏嘘,尽显憔悴。
“三爷睡下了吗?”
“还没有,刚才还说心里难受,跳的厉害,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现在说是好点了。”
“是心脏病吧?”
“应该是,我以前听说过这个病,但没见过。”
富仁把车勉强推上台阶,却突然感觉眼前发黑,差点就摔倒在台阶上,被称为报国的年轻人赶紧扶了一把。
“六爷,您没事吧?”
闭眼默默站了一分钟,眼前终于恢复清明,富仁唏嘘不已的说道:
“我没事,算了,年老体衰不中用了,自行车就扔这吧,车把上挂着的东西拿着,咱们进去。”
年轻人拿了车把上的东西锁了门带富仁往里面走,这是一套两进的四合院,占地颇大,杂草重生,地面和窗棂上颇多破损,看起来荒凉又孤寂。
前院的倒坐房有一扇木门从外开着,这个叫报国的年轻人刚刚应该就是从那个屋里面出来,两人跨过中门,径直通过庭院进了主屋。
一个瘦弱的人影背对着门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床下凳子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的女孩子正在抹眼泪。
富仁轻声问女子:“三爷睡了吗?”
“小六子来了,这大过年的折腾的你也休息不好。”
床上的三爷出声了,声音很低,还有点嘶哑,但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三人都听清楚了三爷说的话。
“三爷还没睡呢?报国,把三爷扶起来,我刚才出去求到药了,步摇,把灯掌上,我带了点酒菜过来,今天咱们爷几个一起吃年夜饭。”
女子拿出两个烛台,点燃了两根只剩半截的蜡烛,青年把床上的老人扶起,富仁把兜里的纸包都掏了出来,从其中一个纸包里拿出五粒小药丸给床上的三爷喂进嘴里。
“放舌头下含着,人家说这个药就得含着。”
三爷有气无力的半躺在报国的怀里回道:“说晚了,已经咽了。”
四人顿时开始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无语凝噎。
富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
“咽了应该也没事吧,进嘴的东西应该没事,对,肯定没事,都进嘴了,肯定是为了进肚子里的,您再来五颗,这次别咽了,就含在嘴里。”
两个年轻的有心不让,但现在他们也不敢耽搁,其实也没别的办法可用,老人生病总是要吃药的,而且六爷不可能害自己家老人,也就由他去了。
三爷含着药脸色明显不再像刚才那么难看,富仁这时才放下心来道:
“以前遇到的一个年轻人,聊天中说他能搞到药,我今天本来只是想去试一试的,没想到他却真的给了药,报国,你去把尽忠带来,人家还给了伤药,内服外敷的都有,咱给他把药换上。”
叫报国的年轻人很快带来了另一个年轻人,这个新开的年轻人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穿着一件已经洗的有些发白的中山装,直挺的背部掩饰不住心中的迷茫,发白的旧衣服同样也遮不住他手腕上带着血迹的白布。
三爷看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忍不住冷哼道:
“哼!自杀!没出息!”
年轻人的拳头紧握作势要走,刚刚止血的手腕又有鲜血渗出,叫步摇的女人的眼泪夺眶而出,赶紧过去拉他的手腕要给他看伤口,富仁也劝道:
“三爷,除夕夜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尽忠只是一时冲动,何必再斥责他,步摇,快带尽忠来桌子这边给他上药。”
年轻人并不听别人劝说,但看到女人一脸祈求的哭着看他,他这才被女人硬拉着他的手走到了桌旁。
包裹伤口这种事很明显是那个叫报国的年轻人更在行,所以他很快就接了手,涂抹伤药,包扎,富仁又让步摇喂尽忠吃了几粒阿莫西林,也许是有了专业药品的加持,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人都不动也不说话,富仁叫报国道:
“报国,你看看饭菜凉了没,凉了就热一下。”
此时三爷也开口道:“别热了,去拿锅子来。”
富仁连忙接话道:“对,听三爷的,去拿锅子,咱满人过年就是要吃锅子,今天咱也别管什么菜,涮了一起吃,又好吃又省了热饭的麻烦,吃完了还能添口汤喝。”
很快报国就端进来一个珐琅彩的大铜锅,步摇帮着从炉子里夹了一小块碳火过来,报国又找来几块木炭填了进去。
三爷说:“太暗。”
步摇又找出两根新的蜡烛点上,打开表面的包装,一家人这才看到富仁带回来的食物,竟然难得的丰盛。
三爷问富仁道:“这念头竟然能吃到这么多东西,这是哪家的手笔啊?”
富仁笑呵呵的回答道:“一个在旧货市场见过一面的小朋友,挺有意思的,也不是啥高门大户,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不过路子挺广。
今天我去他家见着十几个空军大院的孩子,之前他跟我说他什么都能弄来,就拿今天这些东西和药品来说,他所言不虚。”
“你答应他什么要求没有?”
“他说有机会让我帮他寻摸点紫檀的家具,还说如果没机会就算了,这小家伙挺有意思,当初第一次跟我见面就问我这事,被我给拒绝了。”
三爷夹了一块红烧肉在锅里涮了涮吃了一口道:“味道还成,这家人还是有点手艺的,我那床有时间给他搬过去,咱犯不着为这一点小恩小惠的欠他人情。”
三个年轻人都没说话,富仁却笑着摇头道:“三爷,人情我在外面慢慢还,这点东西还牵连不到您这里,况且您这床要给他搬过去他也没地方放啊,就他那小房子,一张床得占小半间,再说这时候露了富对咱们可没好处。”
三爷不顾年轻人们的眼神反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又问富仁道:
“小朋友人还不错?”
“以前没打过交道,朋友不少,应该不会太差,您是说?”
“这药很难得吧?”
“心药应该会比较难得,还有一种安眠药,那个他说喝多了危险,只给了十粒,如果再想要他得来看到病人才行。”
“他懂医理?”
“不知道,可能只会照方抓药。”
“那让他来看吧,如果他那有什么稀罕东西咱们可以换一些来,多多益善。”Χiυmъ.cοΜ
年轻人们依旧在吃饭,只有富仁听出来了这句话里面三爷已经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三爷到底在急什么呢?富仁不去多想。
这顿年夜饭是他们这几年吃的最丰盛也最温暖的一顿饭,所有人都有些心满意足的意思,就连那个叫尽忠的年轻人都化开了脸上的倔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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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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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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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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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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