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权当然也看到了海面上的情况,发现有一种奇怪的战船,在追着荷兰战舰的屁股后面,往巴达维亚港口这边过来。
心中非常惊讶这是何方神圣,便立刻问他爷爷了。
苏鸣岗被他这么一问,立刻回过神来,顿时就激动地说道:“傻孩子,那是大明的旗帜,当然是朝廷水师了!”
“不对啊,爷爷!”苏有权听了,却反而质疑道,“这个不是福船吧,船上都有一个大烟囱在冒烟。哇……爷爷快看,那艘船好大啊!”
苏有权在海外出生,没见过朝廷的旗帜,当然不认识。不过苏鸣岗却是认识的,哪怕这个船看着像福船,却又和福船不一定,可那船上的旗帜却是表明,这就是大明水师的战船。
因此,在苏有权激动地看到一艘巨大的船只时,他却激动于在这巴达维亚看到了朝廷水师的战船。
不止是他们,包括其他明人,慢慢地都反应过来,原来欺到巴达维亚门口来的,竟然是朝廷水师,一个个便都惊讶极了。
看到这一幕,他们就算再傻也已经醒悟过来,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
他们正在激动着时,忽然,就听到后面的荷兰人纷纷喝斥他们,更有拿刀的土著推搡着他们,把他们推到了靠海的城垛处。
一时之间,这些明人一下没了激动的心情,立刻回到了当前环境下的惶恐,小孩妇女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
苏鸣岗也被推了一把,他转头就想问,让他们上城头到底是要干什么时,就见他们身后的那些土著,把刀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喝斥着他们转头面向大海。
老人,妇女,小孩都没例外,他们的脖子上都被架上了明晃晃的刀子。
感受着刀锋的冰冷,很多人吓到了,连哭都不敢再哭,就怕恼了身后这些土著和荷兰人,手上一用力就没命了。
苏有权也不敢动,不过嘴巴能说,便大声说道:“爷爷,他们是想干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么!”苏鸣岗的声音,充满了苦涩道,“是拿我们当盾牌,威胁朝廷官军不敢攻城啊!”
听到这话,边上的人便也都醒悟过来,原来是这!怪不得连老人小孩和妇女都被推到城头上来了!
“苏哥,我们会不会没事啊?”有人用颤抖的嗓音,喊着问苏鸣岗,想要求个心安。
苏鸣岗听了,无声地苦笑,一会之后才回答道:“问这话的时候,怕是老弟你心里自己有答案了吧!”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那边就没声音了。
苏有权见此,却是急了,连忙问道:“爷爷,到底我们会不会有事啊?”
“是啊,苏老,我们是不是不会死了啊?”其他人也跟着问道,都想知道答案是什么。
苏鸣岗听了,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可知道,吕宋明人被西班牙人屠了几次,朝廷是怎么答复的么?”Χiυmъ.cοΜ
不用回答,他自己便接着说出答案道:“在吕宋久居的是商贾,逃民,不属于大明的百姓。海外纷争,到底是谁的责任也不容易查,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咎由自取,朝廷压根就没有问罪过西班牙人。”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才又说道:“我们和吕宋那些被杀的明人又有什么不同,在朝廷的眼里,同样都是逃民,朝廷官军会在乎我们么?”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悲哀。
他们的结局如何,都能想象得到了。
因为他们对于苏鸣岗所说得这个话,压根没法反驳。朝廷对于隐户,对于逃民,那都是当罪囚的,因此,朝廷水师又怎么可能为了罪囚而放弃大好局面而不攻打巴达维亚!
过了一会,忽然,苏有权大声说道:“看这些荷兰人有多狼狈!看得小爷我很爽!有他们陪葬,小爷我值了!”
换了一个角度,似乎事情就不是那么沮丧了。
那些年轻的明人听了,便纷纷跟着大声附和起来。
“对,有荷兰人陪葬,这辈子没白活!”
“来吧,开炮吧,狠狠地收拾这些荷兰人,多拉一些给我们陪葬!”
“……”
听着这些喊话,苏鸣岗侧头看了下边上的孙子,眼神中都是悲哀。
苏家,要断根了!
可正在这时,苏有权忽然却兴奋了起来,当即大声喊道:“快看,快看啊,朝廷水师的船好像不追了!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真得是顾忌我们被荷兰人抓着当挡箭牌吧?”
其他年轻人见了,也都一下兴奋起来,当即跟着喊道:“好像真得是停船了,没有再追了!哈哈,快看,快看啊……”
相对于这些年轻人,年纪大一些的,比如苏鸣岗他们,却一个个脸上带着苦笑,没有一点乐观。
他们这些人,大都是从大明逃出来的,知道朝廷是什么德行。虽然如今朝廷水师是不追了,但那不代表是因为顾忌他们被荷兰人抓了而不追,很有可能是有其他事情而已。
苏鸣岗不说话,但是有的老人却不想听这些年轻人如此激动地大喊,便开口说道:“不要对朝廷寄什么希望了,你们还不明白,我们是逃民啊,朝廷怎么会顾忌我们这些逃民!”
巴达维亚的年轻人,要么是在海外出生,要么是很小的时候跟着家人出来的。对于朝廷怎么样,并没有太大的概念。
可是,再怎么没概念,他们也知道,不管是那个势力,对于罪囚,是绝对不会当回事的。甚至有的,可能巴不得罪囚死了的好。
因此,在老人的提醒下,年轻人的激动便慢慢地消散,替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地沮丧。
最后,他们就都一个个静静地看着大海上,全然没了动静。
………………
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的心情是非常沮丧的,海战竟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一败涂地。如果不是他提前在战事分出胜负之前就下令撤退,那荷兰舰队的损失还要大。
可就算这样,就至少有十艘荷兰的战船或者武装商船被明国水师击沉或者击毁了,其中大半,是那艘“巨无霸”的功劳。
对于远道而来的这些殖民者来说,他们非常地清楚,海战失败,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可如今,安东尼都来不及去考虑其他,而是想着尽量阻止明国水师的进攻,减少荷兰舰队的更多损失。因此,他便打了巴达维亚这些明人的主意。
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这些明人看到明国水师之后都非常兴奋,反推一下他就有点庆幸,觉得他是赌对了。
可没想到,过不了一会时间,这些巴达维亚的明人一个个都变得非常沮丧。哪怕明国水师停止追击,去打捞那些在海上挣扎求活的荷兰人,还有那些破损战舰,或缓缓下沉的战舰上的荷兰人,这些巴达维亚的明人也一个个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这让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于是,他便踱步到了附近的苏鸣岗背后,示意拿刀的土著下去之后问道:“你们国家的水师来了,为什么你们却不高兴呢?”
他和其他人沟通,都比较困难,但是苏鸣岗却会荷兰话,没有沟通障碍,因此,便找苏鸣岗来问话了。
苏鸣岗缓缓地转过头,面对荷兰总督,竟然难得地露出一丝嘲讽之意,然后回答道:“因为我们在朝廷的眼中是逃民,是罪囚,总督阁下觉得朝廷水师会在意我们么?真是辜负了总督阁下的期望,您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
一听这话,安东尼有点疑惑,当即说道:“不对啊,你们明国皇帝之前说了,海外的明人也是他的子民啊,西班牙人杀了那么多明人,因此他才会派人去灭了西班牙人。”
一听这话,苏鸣岗不由得一愣,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大明皇帝会这么说么?会说海外的明人也是他的子民,会为了他的子民而出兵海外报仇?、
看到他这样子,安东尼忽然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封锁消息之下,这些明人都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于是,他略微把吕宋那边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下。
苏鸣岗听完之后,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因为这对他来说,真得太不可思议了!
回过神来之后,他忽然又冷静了下来,对安东尼说道:“总督阁下怕是不了解我们大明,才会编出这样的故事吧?一直以来,大明皇帝都对海外不感兴趣,甚至都不让我们出海。如今怎么可能态度一下变了,为了海外的逃民,还能出兵?更不用说,我又不是没有回去过,大明国内都还是战乱不止,又如何出兵……”
话说到这里,他自己忽然一下愣住,然后立刻转头看向大海上。
如果不可能出兵的话,那海上这些朝廷水师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些朝廷水师是真真正正地存在,还打败了庞大的荷兰舰队,那也就是说,大明如今已经是很强大了?那这是不是又可以说明,荷兰总督的话是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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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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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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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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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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