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爬过来,抱住景元钊的腿。
他穿着军靴,从外面进来,军靴冰凉,颜菀菀的脸贴上去,被冻了个激灵。
她真怕了。
经过几次的事,颜菀菀意识到,只有颜心死了,她才有好日子。
她才能坐稳督军府少夫人的位置。
她也有机会抢回“少神医”的名头,毕竟死人不会说话,活着的人却可以颠倒黑白。
颜菀菀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没杀掉颜心。
她后悔了。
她母亲教她的办法,每一个风险都很大,极可能失败又出丑。
颜菀菀在这条街埋伏了几日,发现酱坊王家的闺女时常去颜心的药铺,似乎跟颜心关系不错。
她就买了些粗布衣衫,假装是从乡下进城的女工,在酱坊找事做。
她打听颜心动向。
王家大姑娘性格爽利,不拘小节,她可以利用。
“杀了颜心之后怎么办”这件事,颜菀菀没仔细考虑。
她不是个有筹划的人。
她吃了好几次亏,又和母亲赌气,一心只想颜心死。
杀死颜心,嫁祸给王月儿,她自己悄悄从后门溜走。
往后找机会灭了酱坊一家人的口,谁又知道她是凶手?
颜菀菀以为颜心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被杀。
颜心狐媚子一样,娇俏纤柔,颜菀菀比她壮实几分,按住她很容易。
谁能想到,当匕首挥向她的时候,颜心直接往匕首上撞。
匕首插入肉里,轻易拔不出来,颜心能忍住剧痛,反剪了颜菀菀。
颜菀菀着实没想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人的力气那么大,颜心差点压得她断了气。
被抓住,颜菀菀才觉得后怕。
——她的每一条路,不管是冲动的,还是认真筹划过的,都失败了。
“钊哥,我愿意退婚,求求你放过我。”颜菀菀浑身颤抖,死死抱着景元钊,“我甚至可以离开宜城,永远不回来。”
景元钊沉默,低头看向她。
他叫了声:“阿云?”
颜菀菀立马抬起脸,眼眸急切看向他:“钊哥,阿云知错,真的!我那时候把你从河里拉上来,手背被石头划破了,吃了苦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我还治好了你的耳朵和眼睛。钊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把左手伸出来,递到他跟前。
手背,一条浅浅伤疤,疤痕清晰。
景元钊隐约记得,初时阿云替他换药时,他下意识乱抓,的确摸到了满手的湿濡。
她手背有伤口。
这件事,景元钊没有和颜菀菀说过他知道。
颜菀菀不像阿云,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吗?
如果她很美丽,景元钊是否还这样否认她?
他不知道。
他将她搀扶起来。
颜菀菀眸中急切,又忍着颤抖。
景元钊看着她的可怜、无助,又想起在广城的种种,他眸色晦暗不明。
“钊哥,我只是走投无路。我们颜家的少神医,靠的是天赋,而不是基础功。
我姐姐记忆力好,她从小熟记各种医案,故而她总想要冒充我的功劳。我的本事,时灵时不灵,我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
我的少神医名头被她霸占,而你又说喜欢她,我害怕极了。钊哥,我做错了,你不要伤害我,我会悔过。”
她说着,又匍匐下去,跪地给他磕头:“钊哥,你这次饶了我,我们两清,我再也不拿救命之恩说事了。我自己去退婚,不叫你为难。”
景元钊再次将她搀扶起来。
她似乎想要抱他。
景元钊将她安置在椅子上,让她坐好。
“……当初在广城,若没有阿云,我绝不可能活下去。”他低垂着视线,半晌才如实说。
颜菀菀落泪:“是我鬼迷心窍。我当时救你,并不想要什么报答。自从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就起了贪念。对不起钊哥。”
“我不觉得你是我的阿云。”景元钊道。
颜菀菀眼泪流淌得更凶:“我们无缘分。我知道,你嫌弃我不够美丽。若不是在广城晒黑了,我也是很漂亮的。”
她说了不挟恩图报,还是口口声声说她在广城的牺牲。
“……我要是没被广城的阳光晒黑,像我姐姐那么漂亮,钊哥你就不会怀疑我。”她哭道。
景元钊沉思,苦笑了下:“你说得对!”
若找到的人是颜心,又各种证据确凿,他为什么要怀疑?
他早已深信不疑了。
他始终记得,那天傍晚时那个美丽的侧影,令他怦然心动。
救命恩人和美女,并不能画等号。
他只因他的恩人不是美人儿,就对她各种挑剔。
连带着唐白,也嫌弃颜菀菀,想要重新推翻自己找到的证据。
——阿云当时的确划伤了手背。颜菀菀手背有伤,颜心却没有。
“钊哥,谢谢你说句公道话。”颜菀菀道,“那钊哥,我可以走吗?”
景元钊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左手拇指,轻轻揉按右手掌心。琇書網
他这么摩挲着,颜菀菀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你说,从此后我们两清了,你答应退婚?”半晌,他终于抬眸,看向颜菀菀。
颜菀菀大喜过望。
她能活下去了。
在生死关头,她才知道什么荣华富贵都是浮云,她只想活着。
她点头:“是,是!我明天就去退婚,说我病重,要去外地养病。钊哥,我绝不拖累你!”
景元钊站了起来。
他点点头:“好,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颜菀菀欣喜若狂。
她胡乱擦了眼泪,又哭又笑:“谢谢钊哥。”
她站起身,踉跄着奔向门口,打算去开门。
突然,她被什么重重推搡了一下,身子不由往前冲,扑倒在门上。
耳边是一声枪响。
她双手扶住门,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她脑海中尚未有个明确的念头,人已经软软倒地。
心脏骤然停止,颜菀菀睁着双眼,倒在地上。
她的夹棉短袄,半晌才沁出血。
她眼睛里,最后是景元钊那双冷漠的眼。
唐白听到枪响,赶紧进了牢房,却发现门被挡住。他用力推了推,把颜菀菀的尸体推开,这才进来。
他有点诧异:“少帅?”
“我警告过她,她再害我的女人,她会死。”景元钊冷淡说。
唐白怔了怔,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处理掉她。放出风声,就说我一时心软放了她,她逃到南洋去了。”景元钊道。
唐白道是。
此处是秘密监牢,外人不知道。
唐白会烧掉尸体,不留下痕迹,同时放话出去。
他忙活了半晌,出来时瞧见少帅依靠着车门抽烟。
黄昏了,夕阳余晖似火,落在他侧颜,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唐白待要上前,突然瞧见景元钊原地跪下。
他朝着空旷的土地跪下了,点燃三根香烟,插好。
“皇天后土,枪杀恩人的是我,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来生投胎做畜生。保佑我的珠珠儿,不要牵连她。”
他低声念叨,虔诚磕了三个响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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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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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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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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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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