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帮派,根本就不喜欢侍弄那些柔弱的花花草草,更不喜欢琴棋书画,甚至连陪着殿下玩跳棋都感受不到乐趣,殿下没有一次问过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总是把那个人的喜好强加到我的身上,着装的颜色,吃饭的口味,我必须按照那个人的生活习惯来生活,一旦那个人生病了,我连在殿下面前喝杯水都会战战兢兢,更不能笑,我就是殿下手里的木偶,在这皇宫里,还有人比我活得更可笑吗?”
司马遹没有回答她,也不想回答,就那么无情的看着她被侍卫拖走,当大殿恢复了寂静,一滴泪却悄然落下。
他喜欢过这个叫林拒霜的女人,并非是只为一张明媚的脸而动心,林拒霜就是林拒霜,他很清楚,正是林拒霜太过自卑敏感才导致这场悲剧的发生。
也许从一开始司马遹就犯了错,从林拒霜身上看到了雨轻的影子,林拒霜便想方设法的活成了雨轻的样子,可终究还是不像。
司马遹不会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飘渺的幻想中,只有等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将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少顷,舞剑毕,司马遹持剑走向杜锡,眯起眼睛问道:“中舍人为何不饮酒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过了今夜,你就要去别处任职了,本宫还真是有点难过。”
随着裴頠的离开,杜锡的仕途也跌到了谷底,他的新官职是卫将军长史,只是个俸禄不过六百石的小官,与他的身份极不相配,他承袭父亲杜预的当阳县侯爵位,是晋朝屈指可数的万户侯。
杜锡过去常常规劝太子远离奸佞,正是因为他做了太多事,才招致贾南风的厌恶,裴頠失势,贾南风立刻就把他调离了东宫。
杜锡正是裴頠引荐入东宫的,裴頠曾向司马衷进谏与太子交游者,必须选拔英俊人物,成年有德之人,像陈准之子陈匡和韩蔚(韩寿弟)之子韩嵩都太过年幼,勉强做个陪读,并不能很好的劝谏太子,张华也赞同他的想法,最后韩嵩也未能选入东宫。
“殿下,只有储君品行端正,国家才会安定,不管遭遇了什么,殿下的内心都不要动摇,心定则事安,心不定则事废。”
杜锡仰面饮尽杯中酒,然后站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礼:“殿下请保重,臣先行告退。”说完就离开了大殿。
司马遹收剑入鞘,笑了笑:“过两日本宫要和贾侍中一起出城狩猎,你们都要同往。”
时间往回推一点,下午崇文馆外停着许多辆牛车,今日崇文馆重新开馆,来了许多士子,乔澹带着两位年轻人也走入茂先楼。
自从狄咏遇害后,乔澹就陆续更换了一批图书管理员,儒学堂、华亭阁和颍川书楼的特藏阅览室都各增加了两名管理员,都是文澈训练出来的,不仅有好身手,还有超强的记忆力。
基本上居住在洛阳的所有世家子弟的信息,都系统地装进了他们的脑子里,看过的人和经历事情的细节他们都能够全部记住,以后借阅登记簿和出入登记表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霍读已经坐在茂先楼一楼靠窗的位置上,认真的誊抄书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人消瘦了许多,还有些憔悴,史进他们就坐在霍读旁边,只是今日多了一个人,正是曾宝。
白袍少年负手走上楼去,在阅览室门前停下了步子,抬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三个小木牌,正是新来的图书管理员的身份牌,他们前面还空出了一个位置。
少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牌,刚想要把它挂上去,就望见有两个人缓步走过来,她便笑道:“卢兄,你来的正好,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木牌挂上去?”
来的人却是卢琦和温峤,卢琦又回头望了望,卢蕤还在楼下,他略笑了笑,原来雨轻就是在叫他。
雨轻把那个小木牌递给卢琦,卢琦一看,上面竟然写着狄咏的名字,他狐疑道:“这个人不是已经——”
雨轻淡淡笑道:“狄咏是不在了,但他曾经是这间阅览室的管理员,我认为图书馆在加入新员工的同时,也不该遗忘前任员工的姓名,因为他也在这里满怀热情的工作和辛苦付出,我们应该感谢他为茂先楼所做的一切。”
温峤微微点头,“这个值班小木牌挺有意思的,每个藏书楼都有,你认真又真诚,很值得嘉奖。”
卢琦手里拿着那个小木牌,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要抬起手臂,却被一只手抓住。
谷</span>“还是我来吧。”
说话者正是卢琛,他拿过那个小木牌,慢慢挂到墙上,那只手还轻抚了一下木牌上的名字,他忧郁的目光里透着某种无奈和感伤。
“子渊,公度(刘群字)正在楼下,你不是说找他有事,你要借什么书,我帮你一并带回去就是了。”
“是了,我竟忘记了,泰真兄(温峤字),那我先下楼去了。”
雨轻顿觉无趣的摊了摊手,卢琛却轻轻问了一句:“这样可以了吗?”
雨轻只好点点头,卢蕤一定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卢琛了,最近她也没有见到卢琛来裴府。
卢琛剑眉紧皱,用手指戳了一下雨轻的额头,无奈道:“你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了,说了她也不会改的。”
任远和钟雅也走上楼来,任远将重新誊抄的《东观汉记》也带过来了,因为原先丢失的那套书籍并没有找回来。
雨轻揉了揉额头,仍旧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扶着二楼栏杆朝下面望去,感受浓浓的书香气。
任远笑容明媚:“道儒兄也没上楼来,刚才听他说那个玉九连环已经转送给子谅兄了,不知子谅兄可有解开那个九连环?”
卢琛声音低沉:“因为不可分,所以无法解,也没必要去解开。”
雨轻突然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李如柏也会来这里看书,他前几日还说要离开洛阳去外地做生意,我就知道他是在骗人。”
“雨轻,你到底是来看书的,还是来看人的?”张舆已经走到阅览室门口,说道:“我命人又誊抄了一些古籍,其中还有一些琴谱,你还不快进来?”
这时有人戏谑笑道:“她哪里会认真看书,她就是来看热闹的。”
雨轻回眸一望,正是郗遐,他忙完了公事,就匆匆赶过来了。
钟雅坏笑道:“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尚书省事务最多,还没把你忙的晕头转向吗?”
郗遐却看向雨轻,略带不悦道:“雨轻,你还没有给我接风洗尘,难道你跟公安兄待久了,也变得小气起来了?”
雨轻俏皮一笑:“待会我们一起去菊下楼吃饭好了,把吕莘和桓协他们也都叫来,大家可以好好热闹一番。”
“好吧,要不要再把顾毗和贺昙也请过来,这样你今日可真的要破费了。”郗遐说笑着就和雨轻并肩走入阅览室,二楼终于恢复了安静。
此刻崇文馆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好像发生过的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灾难以及未解的秘密都已烟消云散,谎言迷雾掩盖下的血腥,还能依稀嗅到,他们只不过是在用虚假的笑容继续欺骗无知的人们。www.xiumb.com
第三卷结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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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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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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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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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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