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茶童对他翻了个白眼,在冠盖里,富人聚居区,路边茶摊也是明显比别处的高档许多,更何况他家的烧饼确实是这里的特色小吃,本地附近的人都知道,不懂行情又嫌贵的人八成就是从外地来的,小茶童用衣袖擦了两把汗,然后自去给别的客人倒茶了。
坐在手拿蒲扇的男子身边的人貌似更年长些,他吃着卤菜,又瞅了一眼从菊下楼走出来的几个人,摇了摇头,轻笑道:“瞧你这人扣扣索索的,多花几个钱喝碗好茶,吃个香喷喷的烧饼,你就心里难受了,我真看不上你这窝囊样儿。”
“我们一路从庐江跟到襄阳,也没探出什么来,吃住倒是花费了不少,这大热天里咱们蹲在这儿,又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再把他跟丢了,咱们岂不是白跑来这一趟了。”
那人咬了一口烧饼,又拿手接着掉下来的饼屑,然后倒进嘴里,吧唧两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沉沉一笑,小声道:“别着急,这点盘缠又算啥,等咱们查出点什么来,陈太守那边自然会给咱们不少好处的,我估摸着那小子在襄阳会待上一段日子,只要耐下心,就能有所发现。”
另一人低头想了想,也拿起烧饼吃了起来,不再吱声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陆玩他们三人就走出菊下楼,各自乘坐牛车缓缓离开了。
陆家在襄阳、江陵等地都建有私人庄园,因陆家常年在荆州经营着许多生意,这几处庄园也由族中之人打理着,去年陆耽还命人把宜都郡夷陵县的园子重新修葺了。
在赤壁之战后荆州被曹刘孙三家所瓜分,曹操占据荆州以北,治所设在新野县,刘备占据荆州南部,治所为江陵。
夷陵是荆州的西大门,也是三峡的东出口,陆逊曾上书孙权言道:“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之后陆逊用火攻在夷陵击败刘备,并在此镇守,在陆逊死后,其子陆抗继续镇守夷陵。
陆氏父子两代人先后治理荆州,时至如今,陆氏在荆州仍有一定的军方背景,庐江太守陈敏猜测,陆家的那支秘密部队或许就藏匿在荆州的某个地堡暗道之中,也可能在山洞内,总之他派出的这两个人正是为了找寻陆家所隐藏起来的那支部队。
淮南王司马允乘船沿途经过荆州之时遇袭身亡,他身边的幕僚许广却安然无恙,在去年还被荆州刺史周伯仁征辟为主簿,陈敏对他也开始产生了怀疑。
“士瑶小郎君,孙先生好像并未直接去刺史府邸,而是跟着蒯家郎君去参加习家举办的诗会了。”
南絮放下车帘,笑道:“刚才孙先生还说要去习家临池赋诗,登亭赏芙蓉,说起来习家在城南的那座园子确实修的很别致,东汉末年襄阳侯习郁在宅前筑堤修池,很巧妙的引入白马泉的水建池养鱼,列植苍松古柏,背依青山,面迎碧水,风景清幽。
说不定曾经担任荆州刺史的石崇就是从习家园子中得到的灵感,回到洛阳后才修建的金谷园,不过途径襄阳的名士大都喜欢去习家池游玩,每次他家举办诗会也是最热闹的。”
陆玩不紧不慢的摇着竹丝扇,淡笑道:“习郁修建习家池,有意渲染鱼池与春秋末越国大夫范蠡的关系,习郁曾因侍奉光武帝刘秀而封侯襄阳,功成名就后心生了归隐山林,寄情山水之意,只是孙洵未必有飘洒于江湖之志,至于蒯错,貌似跟蔡攸哲一样不着调。”Χiυmъ.cοΜ
南絮忍不住哂笑道:“士瑶小郎君没看到他还随身携带铜镜,佩戴紫罗香囊,动不动就往脸上搽粉,含香于口,简直比刘绥还爱美呢。”
“许广现住在何处?”
“丁香街,那里离刺史府邸不远,士瑶小郎君是打算去会一会他吗?”
“南阳总是出一些乱世奇才,就像昔日的许攸、娄圭,最后都是被曹操所杀,许广做了荆州刺史的主簿,而他的好友娄修则担任西曹书佐,相较许广先前跟随淮南王司马允,娄修却是跟着伯仁先生一起从洛阳来到的荆州。”
陆玩说到这里,用手中竹丝扇轻轻挑起车帘,夏日午后刺眼的阳光很是灼热,牛车已经驶进丁香街。
这条街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刺史的属官除了有的住在府衙提供的宿舍里,还有许多从外地而来的幕僚就住在刺史府邸,剩下一部分本地官吏就是居住在这里了。
其实有一些佐官比如别驾、从事,是官方职务,也就是有编制的,他们自然有朝廷俸禄,可还有很大一部分掾吏都是州郡长官直接征辟的,他们的薪水完全是由自己依附的长官来出了。
不过许广出身南阳许氏,在襄阳置办一处私宅也是很容易的事,而娄修乃娄圭之后,家富千金,在这里本来就有自家的园子,在许广刚来襄阳之时,就是暂住在娄家,只是后来他在丁香街购买了一处宅子,便从娄家搬了出来。
这处宅子在丁香街上算是中等,不那么显眼,邻近住着的就是贲别驾,贲昉与周伯仁是同乡人。
牛车停下,陆玩下车后就望见有一名小贩手敲铜碗冰盏,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口中吆喝着,“冰镇酸梅汤、蜜桃水、冰汁豆花,一碗下肚,暑气全消。”
当那穿着绀色葛衣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过贲昉的宅邸时,有一只黄色的肥猫从角门处跑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俊俏小丫鬟也从里面疾步走出来,笑吟吟的朝那小贩招手道:“鸣珂,你今天怎么来晚了,我家两位小郎君都去参加习家的诗会了,今日就不买你的冷饮了。”
那小贩笑着把担子放下来,拿着草帽扇着风,黄色的肥猫就像是个毛线球一般爬到担子边,伸出爪子想要顺着担子往上爬。
小丫鬟赶忙走过去,蹲身一把将肥猫抱到怀里,又抬眸笑问:“不然我买一碗冰汁豆花好了,反正主人和娄西曹、许主簿在厅上叙话,等两位小郎君回来估计都要天黑了,我这会也没事做,今早二郎君吩咐我给阿黛小娘子送东西,正好她在给屋里的丫鬟分赏钱,就顺手抓了两把钱给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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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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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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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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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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