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玉制豆形灯乃是卢琛的生母从娘家带过来的,原是摆放在她的闺阁寝室中,在她病逝后,卢志便把这盏灯移到自己的书房内,来邺城时也把它一并带了过来。
半晌之后,卢志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把你叫来邺城,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娶博陵公王浚之女也不算委屈了你。”
在婚姻上,范阳卢氏注重门第婚姻,婚姻圈子大致稳定在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这几个北方高门大族。
先前卢志有考虑过荥阳郑氏和赵郡李氏,不过现今他们两家人当中无人掌有兵权,反倒是博陵公王浚曾经担任过越骑校尉、右军将军,后来王浚又转任东中郎将,镇守许昌。卢志更加倾向于这一方面的优势,才有想要与太原王氏联姻的想法。
范阳卢氏一方面结亲一流高门,一方面尽量避开门第较低的士族,拒绝与庶族联姻,这是所有士族高门最忌讳的,绝不能容忍自乱门第的婚媾出现。
联姻无非就是为了更大程度的利益捆绑,而卢志最为看重的就是能够从联姻中为范阳卢氏谋取到多少利益。
至于卢琛的个人感受,他并不是完全选择忽视,只是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也许可以偶尔放任一下族中的其他子弟,但是对卢琛不可以,因为他同卫玠一样,天生自带耀眼的光环,少有重名的他也是范阳卢氏重点栽培的对象,将来很可能会成为范阳卢氏的领军人物,故而族中对卢琛的联姻自然是慎之再慎。
“一切但凭父亲做主。”卢琛淡淡说道。
“子谅,你是不得已向我妥协,接受一切安排,还是真心悔悟了呢?”
卢志冷冷地看着他的双眼,似乎想要从卢琛异常冷静的眼神中捕捉到些许无奈与退让来,但是他没有看出这些,“不必把全部的情绪都隐藏在自己的心里,那样活着太痛苦了。”
“痛久了也就不感觉痛了,而且过去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也不想再做无谓的回忆。”卢琛自嘲一笑,“父亲,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又何尝想过与我商议?对我而言,与哪一家联姻都没有太大的差别,我没有意见,当然我的意见在您眼里也不重要。”
“那么让你与裴家联姻,你也会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吗?”
“父亲,这样试探我的情绪很没有意义。”
“可我觉得很有意义,虽然这两年你不在我身边,但是我仍然很关心你的生活,你和裴家走的很近,还经常与德操互通书信,裴校尉认养的那个孙女是叫雨轻吧,各地州郡都有菊下楼的分店,还经常和你们这些合伙人开什么会议,看样子她很会做生意。
她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难怪被张司空如此看重,连她养女的身份都可以不介意,要是她能嫁给张司空的孙儿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了。”
卢志说到这里,又看向卢琛,他只是走上前亲自动手剪了一下灯芯,微笑道:“父亲,这灯芯再不剪就要变暗了,甚至还会熄灭。发生在成皋县的那件案子就好似这火苗,到底是应该让它继续烧还是让它灭呢?藏在暗地里手持剪刀的人又是谁呢?这其中恐怕不止有一方势力那么简单吧?”
“子谅,成皋县那边的事情你不必太过关注,更不需要去插手,就让喜欢掺和的人去伤脑筋好了。”
卢琛轻轻一笑,“父亲,和演和董洪他们打得什么算盘,您心里很清楚,蔡谟的父亲蔡克为人公正,不好苟交,只是蔡谟性情浮躁,有些急功近利,先前就得罪了钟雅,此番柴家又被牵连进去,也许他真的不该去那里凑什么热闹,到头来引火烧身,只能给别人做垫背了。”
卢志饮了一口茶,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在外人看来,卢琛平日里什么都不关注,可以说是低调到了极点,但实际上他却对周遭的人或事都留了心眼,所以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能够保持着旁观者的冷静。
“听子珪说,你想要回洛阳了,这样也好,道儒在清河也是待不久的,过些日子想必也会返回洛阳的。”卢志略感疲惫,淡淡说道:“你的叔叔(卢播)如今在梁王府任长史,梁王有意征辟你为掾吏,你自己做决定吧。”
“父亲,我根本无心出仕,况且梁王身边的幕僚有很多,太原令狐邵之后令狐邕很早就进入梁王幕府,他们令狐氏与太原王氏还有着姻亲关系,好像令狐邕也去往了成皋县,此番我经过那里也许还能碰到他。”ωωω.χΙυΜЬ.Cǒm
“梁王不像东海王和琅琊王那样是比较疏远的藩王,他是晋宣帝司马懿的妾室张夫人所生,和赵王一样都是陛下的叔公,曾经先后出镇过邺城、许昌、青徐和关中,率军攻打氐族齐万年,被征召回洛后担任领军将军,录尚书事,相比只任太子太傅的赵王,如今陛下还是更信任梁王一些。”
卢志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梁王和赵王那边的人你还是要好生应对,与平原王司马干多多走动也是有好处的,司马氏族并不缺少心狠的人,但能装的人没几个,这也是一种睿智,也许只有平原王学到了他父亲装病的本事。”
卢琛微微一笑,雨轻之前同他到郊外赛马时,就说过有关平原王司马干的事迹,她的观点和父亲的不谋而合,司马家族的自相残杀在司马懿死后就开始了,司马师究竟是死于眼疾并发症,还是被自己的亲弟弟暗算;司马攸是呕血而薨,还是被司马炎毒杀,对于这些疑案,恐怕是难以找出真正的答案了。
但司马干装疯卖傻,很可能就是为了保命,因为司马师和司马攸之死就是明证,他稍有不慎,也会落个同样的下场。
“父亲若无其他的事,孩儿就先告退了。”
卢志慢慢展开竹简,随口说道:“多带一些随行护卫,成皋县的水很深。”
对于这样的关心,卢琛只是笑了笑,敷衍式的点了点头,行礼告退,外面早有莫然提着灯笼候着,穿过复杂的游廊,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游廊转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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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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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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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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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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