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庞敬是打算先休息两天再去拜访舅父的,不成想在街市上偶遇到田家兄弟,说是李庄头的案件有了新的线索,要他陪同一起去,他实在拗不过田仲孜,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拉上了牛车。
“庞敬,既然来到临淄,怎么还躲着我们呢?”田伯仪笑问。
田仲孜哈哈一笑,“我知道,庞敬还在为和陈家定亲的事生父亲的气呢。”
庞敬赧然不答。
“家父都是为了你好,想那颍川陈氏世代清贵,又与荀家交好,他日你娶了陈氏之女,去洛阳谋职也会便利许多,何乐而不为呢?”
田伯仪开解他道:“虽有传言说陈氏之女性情不好,但总归你是娶妻,过个一年半载,你还是可以再纳妾的,想寻个可心之人自然也不难。”
“哥哥说得对,庞敬,你别一脸委屈的模样,被我父亲看到,少不得又是一顿好数落。”田仲孜笑嘻嘻道:“这回可不是我欺负的你。”
庞敬摇头苦笑,被他们这样拽来查案子,这也是头一遭,他昨日刚到临淄之时确实听到一些有关李庄头案子的风言风语,甚至还牵连到北海郡,想来此案很是棘手。
来至李槐家门前,早已有数名官差守在那里,崔意和雨轻率先下了牛车,田家兄弟也走过来,倒是庞敬觉得有些诧异。
“道儒兄,先让两名小厮去银杏树下掘地,我们去屋里等着就好。”田仲孜说着,两名小厮已经带上锄头去院里了。
崔意瞥向庞敬,似笑非笑道:“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这样也好,不用再互相介绍了。”田仲孜拍着庞敬的肩膀,笑道:“庞敬是我表兄,长我两岁,他思维敏捷,所以就把他也带来了。”
庞敬推开他的手,略显不满,心道:没想到他就是崔意,善抚琴,很是高傲,一般人他都是不看在眼里的,也就同琅琊王祷有些交情。
难怪那日他根本不屑与自己交谈,更是冷眼睨视着蔡攸哲,似乎他们很是不堪入目。
雨轻淡淡一笑,迈着步子朝银杏树走去,看着小厮用力的掘地,她却低首看着什么,微微皱眉,伸手抓起一把土,摇摇头:“不对,这些是新土,多半是刚埋没几天的,此物乃李槐生前所埋,地面上不该是这样的新土。”
“你的意思是有人提早来过了?”崔意微眯凤眸,俯身问道。
雨轻点头,仍旧注视着小厮挖地,不一会果然发现有一陶罐,小厮慢慢把陶罐从地里取出来,放置于雨轻他们身前。
田仲孜心急的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竟是空的。
“还真是被人拿走了?”田伯仪看着雨轻,问道:“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雨轻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笑道:“找出那个人就是了。”
“说得容易,可我们去哪里找呢?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查。”田仲孜一脸苦恼,在院中不停来回走动着。
崔意凑到雨轻身边,微笑问道:“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看庞兄,他也发现了。”雨轻含笑走过去,抬眸问道:“庞兄,你蹲在这里看什么呢?”
庞敬手中正拿着那个陶罐,反复查看着,当手指触到陶罐口那如波浪形状的小缺口处时,他顿时笑了起来。
然后偏头对雨轻说道:“这里有明显的缺口,上面还沾有些微血迹,想必是那人在天黑之时偷偷潜入院中,挖这陶罐之时不小心弄破了陶罐口部,应该还划伤了手。”
“庞兄真是厉害。”雨轻抿唇一笑,歪着小脑袋,又问:“那么如何查找此人呢?”
庞敬微微一愣,“还要容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崔意负手缓缓走来,淡笑道:“这般笨拙的偷东西,此人定不会是惯犯,又知晓李槐埋东西在此处,想必那人就住在附近了。”
雨轻在旁开口说道:“村子里的人都有嫌疑,若手上有类似波浪形状的伤口,那就是偷走东西的人了。”
田仲孜点头,当即要命官差去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查找。
雨轻连忙叫住他,“不可,动静越大,那人越会害怕心虚,到时未必能找回陶罐里的东西。”
“嗯,你说得对。”田仲孜看向田伯仪,笑道:“不如你亲自走一趟。”
田伯仪笑着摇头,说道:“上回来李槐家,村里的人大都看到我们了,此时再去反而是自讨没趣。”
这时田仲孜把目光投向庞敬,不禁笑道:“你最是合适不过了,村里的人哪里会认识荆州人呢?”
庞敬苦笑道:“我最不善言谈,怎好冒昧前去叨扰?”
“覃思。”崔意示意他跟着庞敬同往,又对庞敬说道:“无妨,覃思很会察言观色,带上他,你也不用多言,暗地查访便是。”
“既然如此,我就只好走上一遭了。”庞敬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出去,覃思随之跟在他身后。
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身影,雨轻靠近崔意,贴耳道:“你是看庞兄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那人狗急跳墙伤到了他可怎么好,所以才派覃思去保护他的,对不对?”
崔意轻咳一声,没有答话,只是走过去找田家兄弟说话了。
“这就是默认了。”
雨轻心道,分明他是在关心庞敬,却又不承认,还真是个矛盾的人。
到了傍晚时分,庞敬才回来,覃思还捆着一个村民,推着他走上前来,官差直接将那人按倒在地,田伯仪摆摆手,几名官差便站立一侧。
“你叫什么名字?”田伯仪慢慢开口问话。
那人垂首,答道:“小人名叫李二河,李庄头是我的三叔。”
“这么说来你们还是亲戚了,”田伯仪笑了笑,继续问道:“为何要偷取李槐在树下所埋之物?”
“小人父亲死的早,母亲半年前也病死了,家里穷没得钱买棺材办后事,偏偏三叔吝啬至极,从不肯施舍,还是隔壁大牛哥心善,凑到几个钱给了我,这才安葬了我的母亲。”
那人话语间带着一丝怨恨,继续说道:“我曾经看到过一次三叔在银杏树下埋东西,如今三叔和三婶都死了,我想那东西反正也没人要了,才在前几天偷偷去挖地——”
“陶罐里的东西呢?”田仲孜直接问道。
庞敬摇摇头,说道:“他挖出来的陶罐也是空的,看来有人比他还早一步。”
那人连连叩首,说道:“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胡言,那陶罐里确实是空无一物,真不知道我三叔为何要埋藏一个破陶罐,罐口都是破的。”
“难道你之前挖出来的时候陶罐就有破损?”田伯仪惊问道。
那人点点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多半是不敢说假话的。
雨轻明眸忽闪,走到庞敬身旁,笑问:“李槐家的隔壁,你可都去查探过了?都住着一些什么人?”
庞敬想了一下,开口道:“东边住着一位老者,还有他的儿子儿媳,西边是一位孤寡老妇,当时我过去看到她正在缝补衣服,我想她已是上了岁数的妇人,多半不会做偷盗的勾当——”www.xiumb.com
“庞兄,她是不是手上还戴着顶针?”雨轻笑问。
庞敬点头,没等他再说话,雨轻已经走至李二河身前,低首问道:“住在李槐家隔壁的老妇为人如何?”
那人抬首,回道:“她与三婶时常坐在一处说话,不过我看她总是爱贪些小便宜,去年我还看见过她悄悄的拿走我三婶的一只银镯子,当时三叔觉得是我偷走的,还狠狠的打了我一顿。”
这时崔意淡淡说了一句,“伯仪兄,那妇人上回就是含糊其辞,她站在门口张望,大概也是怕我们查出来什么。”
田伯仪点头,也想起上回询问她之时,她顾左右而言他,确实可疑,便派官差去把那老妇带过来。
经过一番盘问,那老妇有些扛不住了,这才说出了实情,原来她一早就掘地取出那陶罐,只是不小心弄破了罐口,划伤了自己的手,才故意戴上顶针遮盖伤口。
然后讲到陶罐里面装着一些散碎的金子,最下面铺着一张羊皮卷,因她不识字,也看不懂,便拿它包裹金子了。
没过一会,官差从她家取出被羊皮卷包裹着的金子,交给田伯仪,他直接把金子倒在桌上,然后仔细看着这张羊皮卷,上面还写有一些字,只是不太清晰了。
他转身递给崔意,笑道:“道儒兄帮我看看吧。”
崔意略皱眉,展开细看,卷上大致内容是讲李槐与聂林串通,在卞家的账本中做手脚,从中牟利,并且二人还合开了一家造酒作坊。但是好景不长,经营不善,亏损巨大,二人渐生嫌隙。
北海太守之子柳宗明一直想要吞掉卞家在北海的酿酒生意,遂处处与李槐作对,聂林又是柳宗明的心腹,故而李槐心生不安,写下此书,留作证据。
“柳宗明,大概就是杀害李槐的真正凶手了。”雨轻在旁低语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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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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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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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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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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